四月初的风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穿过荣家院子里刚抽芽的香樟树叶，在窗台上落下细碎的光影。花意眠正蹲在客厅地毯上，给趴在脚边的布偶猫“雪球”梳毛，指尖划过猫咪蓬松的白毛，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云朵。
玄关处突然传来门铃声，短促又清晰。花意眠愣了一下，荣景辞早上出门时说过要去画廊看展，按时间算还没到回来的时候。她放下梳子，拍了拍雪球的脑袋，起身往玄关走，心里琢磨着会不会是快递——荣景辞上周订的画框应该快到了。
握住门把手轻轻拉开，门外站着的却不是快递员。男人穿着浅灰色的休闲西装，内搭白色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显得随性又利落。他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的皮质礼盒，看到开门的花意眠，微微挑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露出温和的笑：“你好，请问荣景辞在家吗？我是他朋友沈嘉言，提前跟他说过今天过来做客。”
花意眠看着眼前的人，脑海里模糊地闪过一个片段——去年刚认识荣景辞的时候就碰见过他，她只记得得对方说话时温和的语气，具体模样却记不太清了。她点点头，侧身让出位置，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慢热性子特有的拘谨：“他出去了，应该快回来。请进吧，我给你倒杯水。”
沈嘉言走进屋子，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客厅。浅色系的沙发上铺着米色针织毯，茶几上放着一本翻开的画册，旁边摆着半杯没喝完的柠檬水，杯壁还挂着水珠。落地窗前的花架上，几盆绿植长得生机勃勃，叶片上沾着细小的水珠，显然是刚浇过不久。整个屋子透着一股干净又温暖的气息，和荣景辞平日里冷硬的性子截然不同。
“不用麻烦，我随意坐就好。”沈嘉言把礼盒放在玄关的置物架上，走到沙发旁坐下，目光落在地毯上蜷着的雪球身上。猫咪似乎不怕生，抬眼看了看他，懒洋洋地晃了晃尾巴。沈嘉言笑了笑，没伸手去碰，只是轻声问：“这猫是荣景辞养的？我记得他以前说过不喜欢小动物。”
花意眠端着水杯走过来，把杯子放在沈嘉言面前的茶几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是我前段时间捡的流浪猫，当时它腿受伤了，我没法带回去，荣景辞就让它留在这儿了。”她顿了顿，补充道，“他嘴上说不喜欢，其实每天都会给雪球喂罐头。”
沈嘉言挑了挑眉，心里觉得有趣。荣景辞那家伙，向来是嘴硬心软，只是这份柔软，他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具体的模样。他看向花意眠，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色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侧脸线条柔和，说话时眼神低垂，像是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对视，整个人透着一股安静的气质。
他隐约记得，荣景辞身边好像一直有这么个女孩，却从未听荣景辞正式介绍过。生日宴那天，他随口问了一句，荣景辞只含糊地说“是需要照顾的朋友”，当时他还以为是亲戚家的妹妹，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你和荣景辞认识很久了？”沈嘉言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画册上——那是一本印象派的画集，翻开的那页正好是莫奈的《睡莲》，画页边缘有细微的折痕，显然被反复翻看过。
“嗯，之前就认识了。”花意眠点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画册，解释道，“这是我的书，昨天晚上看忘了收。”她不太擅长和陌生人聊天，尤其是在对方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下，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心里默默盼着荣景辞能早点回来。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花意眠像是松了口气，立刻站起身：“应该是荣景辞回来了。”
门被推开，荣景辞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春风气息。他看到客厅里的沈嘉言，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早上的约定，快步走过去：“你倒是来得挺早，我还以为要等会儿才到。”说着，他自然地脱下外套，随手递给旁边的花意眠，“帮我挂一下。”
花意眠接过外套，指尖触到布料上的凉意，下意识地拢了拢，转身走向衣帽间。荣景辞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刚才沈嘉言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怎么突然想起过来？”荣景辞在沈嘉言对面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语气随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沈嘉言笑了笑，没错过他刚才的小动作，故意说道：“这不是听说你最近‘生活很丰富’，过来看看。毕竟以前你这儿除了画和书，连个像样的杯子都找不到，现在倒是……挺有人气。”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花意眠正在那里洗水果，隐约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
荣景辞没接话，只是喝了口水。他知道沈嘉言想说什么，却不想解释太多。花意眠性子慢热又敏感，他不想因为外人的议论让她觉得不自在。
“对了，上次你让我找的那个老木匠，我联系上了，他说可以帮你修复那幅古画的画框，不过得等他把手头的活忙完，大概下月初。”沈嘉言见他不接话，便转移了话题，说起正事。
提到工作，荣景辞的神色认真起来：“好，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过去。画框的事麻烦你了。”
两人聊起工作上的事，气氛渐渐变得自然。花意眠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和蓝莓走出来，放在茶几中间，轻声说：“吃点水果吧。”她把叉子分别放在两人面前的小碟子里，自己则拿起一颗草莓，小口地吃着，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天。
荣景辞余光注意到她只挑小颗的草莓吃，知道她是不好意思在陌生人面前多吃，便不动声色地把盘子里最大的几颗草莓拨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和沈嘉言说话：“这个品种的草莓挺甜，你尝尝。”
沈嘉言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心里的猜测更甚。荣景辞向来是独来独往的性子，对谁都带着几分距离感，像这样自然地照顾别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聊到一半，沈嘉言的手机响了，是工作上的急事，他需要立刻回公司处理。他站起身，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临时有急事，得先走了。礼物放在玄关了，是给你带的茶叶，上次你说喜欢喝普洱。”
“这么急？不留下来吃饭了？”荣景辞也跟着站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客套。
“下次吧，这次实在赶时间。”沈嘉言走到玄关，换鞋的时候，看向站在荣景辞身边的花意眠，笑着说，“花小姐，今天谢谢你的招待，下次有机会再聊。”
花意眠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再见”，依旧是那副安静的样子。
送走沈嘉言，荣景辞关上门，转身就看到花意眠正蹲在玄关，把那个茶叶礼盒往柜子里放。她踮着脚，手臂伸得长长的，因为用力，脸颊微微泛红。荣景辞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礼盒，轻松地放在柜子上层，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够不到就叫我，别逞强。”
花意眠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小声说：“我以为我能放上去的。”她抬头看向荣景辞，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熟悉的温和，心里那份因为陌生人来访而产生的拘谨，渐渐消散了。
“沈嘉言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荣景辞突然问道。他知道沈嘉言心思活络，怕他刚才说的话让花意眠不舒服。
花意眠摇摇头：“没有，就聊了聊工作上的事，还有……问了问雪球的事。”她顿了顿，补充道，“他还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荣景辞“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转身走向厨房：“中午想吃什么？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巷口有卖新鲜的鲫鱼，做个鲫鱼豆腐汤怎么样？”
“好啊，我还想喝你做的玉米羹。”花意眠跟在他身后，声音比刚才轻快了些。
荣景辞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回头就看到花意眠正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围裙，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走过去，弯腰让她给自己系围裙。女孩的手指很巧，动作轻柔，系带子的时候，发丝不经意地扫过他的脖颈，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荣景辞站起身，看着花意眠，突然说：“以后要是再有人来，不用觉得不自在，这也是你的家。”
花意眠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进来，落在荣景辞的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她知道，荣景辞是看出了自己刚才的拘谨，才会说这句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她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知道了。”
荣景辞看着她的笑，心里也跟着软了下来。花意眠性子慢热，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却总是很懂事，从不给人添麻烦。他照顾她，不仅仅是因为高中时那个雨天，他看到她一个人抱着受伤的小猫，在路边无助地哭泣时产生的怜惜，更因为这些年相处下来，她的安静和温暖，早已成了他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转过身，开始处理鲫鱼，动作熟练又认真。花意眠站在一旁，帮他择菜，偶尔递个盘子、拿把刀。厨房里只剩下水流声和切菜的声音，安静却又充满了烟火气。
雪球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厨房，蹲在脚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花意眠低头摸了摸它的脑袋，抬头看向荣景辞忙碌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很安定。她知道，自己和荣景辞之间，不是恋人，却比普通朋友多了一份依赖和默契。这份关系，就像春日里的阳光，不炽烈，却足够温暖，让她慢慢敞开心扉，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荣景辞不停地给花意眠夹菜，鲫鱼豆腐汤里最嫩的豆腐，玉米羹里最甜的玉米粒，都一一放进她的碗里。花意眠低头吃着，脸颊鼓鼓的，像只满足的小松鼠。
“下午没什么事，要不要去画廊看看？我昨天新到了一批画，有你喜欢的印象派。”荣景辞突然问道，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花意眠抬起头，眼睛亮了亮：“真的吗？那我们下午去吧！”她最喜欢印象派的画，尤其是莫奈的作品，每次看都觉得心里很平静。
荣景辞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笑了笑：“好，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就去。”
吃完饭，花意眠主动收拾碗筷，荣景辞想帮忙，却被她拦住了：“你去休息吧，我来就行，很快就好。”荣景辞没再坚持，只是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阳光从窗户里透进来，落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安静又美好，或许，就这样一直下去，也挺好。
花意眠洗完碗，擦干手，转身就看到荣景辞正看着自己。她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刚才他说的话，脸颊微微泛红，小声说：“我收拾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荣景辞收回目光，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现在就走。”
两人走出家门，四月的春风吹在身上，带着花草的清香。花意眠跟在荣景辞身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或许慢热也没什么不好，就像她和荣景辞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轰轰烈烈，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慢慢变得温暖而坚定。
走到巷口，荣景辞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花意眠说：“对了，下周我生日，打算在家做顿饭，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花意眠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好啊，我给你做生日蛋糕。”
荣景辞看着她的笑，心里像是被阳光填满了。他知道，花意眠虽然话不多，却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他的好。这份安静又真诚的心意，比任何礼物都要珍贵。
两人并肩走着，阳光正好，春风不燥。远处的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而他们的世界，却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脚步声和心跳声。花意眠看着身边的荣景辞，心里悄悄想着，或许，她可以试着再勇敢一点，慢慢走进他的世界，也让他更靠近自己的世界。
而荣景辞也在心里盘算着，等下周生日那天，或许可以借着机会，把心里那份藏了很久的心意，慢慢说给她听。他不着急，他愿意等，等这个慢热的女孩，慢慢敞开心扉，接受他的靠近。
春日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就像他们之间的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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