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冷包裹着每一寸肌肤,河水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刺入断裂的肋骨,带来窒息般的剧痛。黑暗。绝对的黑暗。唯有眉心那一点灼热,如同溺水者手中最后一块浮木,在冰冷与绝望中提供着唯一的锚点。
林晚在湍急的地下暗流中沉浮,冰冷的河水呛入口鼻,意识在缺氧的边缘挣扎。脑海中,那些亡者低语带来的信息洪流尚未平息,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韩世坤的日志碎片反复回响: “…‘钥匙’最后的碎片…藏在了‘眼泪’最开始滴落的地方…”
眼泪最开始滴落的地方…
是那个球形核心房间?不对…“泪核”是后来形成的…最开始…
更多的记忆碎片被调动、拼接——来自那些死去的“林晚”们零散的视角:
· 一个更古老、更粗糙的实验室…没有先进的仪器,只有基础的培养槽和冰冷的石台…
· 年轻的韩世坤,眼神还没有后期那种疯狂的虔诚,更多的是野心和忐忑…
· 他手中拿着一个古老的、非金属的容器,从一块不起眼的、天然形成的黑色晶簇上,小心翼翼地收集着最初渗出的、极其少量的暗蓝色液体…
· 那个地方…似乎不是人工开凿的,更像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就在这处遗址的最深处,与地下水系相连…
最初的眼泪…源自那块天然晶簇!
而这个地方…根据碎片化的结构图信息…应该就在这片地下水系的下游某个分支!一个被刻意掩盖、封存的原始地点!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剧痛和窒息感。她拼命划动几乎冻僵的四肢,对抗着湍急的暗流,试图控制身体的方向。眉心的接口在冰冷的河水中灼热异常,仿佛在为她指引着那股微弱却独特的、属于“最初眼泪”的腐朽能量气息。
黑暗中不知过去了多久,水流的速度渐渐放缓。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源?不,不是光,是一种极其黯淡的、仿佛能量沉淀后形成的幽蓝磷光,映照出河道旁一个极其隐蔽的、半淹没在水下的洞穴入口。
就是那里!
她奋力向洞口游去。洞口狭窄,被水生植物和锈蚀的金属栅栏部分堵塞。她咬紧牙关,忍着肋骨传来的剧痛,挤开障碍,钻了进去。
内部是一条向上倾斜的、天然形成的岩石通道,空气潮湿冰冷,却奇迹般地没有完全被水淹没。通道四壁覆盖着厚厚的、发出幽蓝磷光的苔藓类生物,提供了些许照明。这里的气息更加古老,那股“涅槃”香水的甜腻感几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矿物质般的冰冷和淡淡的血腥锈蚀味。
她拖着湿透、冰冷的身体,艰难地向上爬行。通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天然形成的岩洞。
眼前的景象让她怔住了。
岩洞中央,没有复杂的仪器,没有培养舱,只有一根从洞顶垂下的、漆黑如墨、形态奇特的天然晶簇。晶簇的下方,是一个同样天然形成的、碗状的岩石凹陷。
此刻,那根黑色晶簇不再渗出蓝色的液体,它显得黯淡无光,甚至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能量。而那个石碗中,也早已干涸,只残留着一圈圈暗蓝色的、矿物般的沉淀物痕迹。
这里就是源头。一切开始的地方。此刻却只剩下荒凉和死寂。
韩世坤把“钥匙”的碎片藏在这里?藏在哪?
她强撑着走近,目光仔细扫过晶簇、石碗、以及周围的岩壁。没有任何人工造物的痕迹。
难道来晚了?已经被取走了?
不甘和绝望涌上心头。她无力地跪倒在冰冷的石碗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干涸的蓝色沉淀。
就在指尖触碰到的瞬间——
嗡!
眉心接口猛地一阵剧烈悸动!不是灼热,而是一种…奇异的吸力!仿佛那块干涸的沉淀物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集中意识,透过眉心的“透镜”,再次“看向”那干涸的石碗。
视野变了!
在物理视觉看不到的层面,那石碗的沉淀物中,残留着无数极其细微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能量印记!它们像是凝固的瞬间,记录着无数滴“最初眼泪”滴落时的景象!
而在这片能量印记的最中心,一点极其微弱、却与众不同的苍白光芒,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点苍白…和那滴从“泪核”中渗出的、抹杀一切的苍白泪水,同源却更微弱!它被巧妙地、深深地嵌入在蓝色能量印记的深处,如同沙滩上埋藏的一粒珍珠!
韩世坤没有留下物理的钥匙碎片!他留下的是一段能量印记!一段需要用特殊的“眼睛”才能看到、才能提取的信息密码!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再次触碰那点苍白光芒对应的沉淀物区域,同时将全部意识沉入眉心接口,尝试去“读取”、去“共鸣”那段被隐藏的信息!
剧烈的、撕裂灵魂般的痛楚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仿佛她的意识正在被强行拉伸,去触碰某个远超其承受极限的维度!
但这一次,她没有退缩!沈聿珩的白光!无数亡者的低语!支撑着她死死扛住这股冲击!
一段残缺的、扭曲的、却蕴含着无上力量的信息流,如同高压电流,猛地灌入她的意识!
不是坐标,不是地图,也不是具体的知识。
那是一种…“规则”。
一种关于如何“定义”、如何“锁定”、如何“封印”某种存在的…底层指令片断!
它极其复杂,远超她目前的理解能力,却直接烙印在了她的意识最深处,如同一个冰冷的、等待被激活的程序。
与此同时,伴随这段“规则”碎片而来的,还有最后一幅画面:
依旧是这个岩洞。年迈很多的韩世坤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他没有收集眼泪,而是跪在那石碗前,双手捧着一小块…闪烁着微弱七彩光泽的、如同玻璃碎片的的东西,脸上充满了恐惧和不舍,最终却还是颤抖着,将它按入了那团当时还未完全干涸的、最新的蓝色眼泪沉淀物中!
那七彩碎片瞬间被蓝色沉淀包裹、覆盖,光芒彻底隐没。
“拿走吧…拿走吧…”韩世坤对着空无一人的岩洞喃喃自语,仿佛在祈求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把这最后的‘色彩’也拿走…只剩下苍白…就安全了…”
画面消散。
林晚瞬间明白了!
那七彩的碎片,才是“钥匙”真正的、最后的碎片!它代表着某种“色彩”、某种“情感”、某种与“苍白虚无”截然相反的存在本质!而韩世坤,为了某种他自以为的“安全”,亲手将它藏在了“眼泪”里,用冰冷的蓝色覆盖了它!
而现在,这段记录着藏匿过程的能量印记,连同那一点点“钥匙”碎片本身的气息,被她用“眼睛”提取了出来,烙印在了意识里!
她获得了“锁”的规则,也感知到了“钥匙”最后碎片的藏匿信息!
但就在她成功读取信息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她面前那根巨大的、已经布满裂纹的黑色晶簇,从中断裂开来!一小块指尖大小的、漆黑如墨的晶石碎片掉落下来,正好落在她的掌心。
碎片触手冰凉,内部却仿佛有星辰在流转。
与此同时,整个岩洞开始剧烈震动!上方岩石崩落!显然,提取那能量印记的行为,彻底破坏了这个古老地点脆弱的平衡!
她握紧那枚意外掉落的晶簇碎片,连滚爬爬地冲向出口!
就在她即将冲出岩洞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崩塌的落石和弥漫的尘埃,她似乎看到,在那个干涸的石碗上方,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形成了一个短暂存在的、苍白的漩涡。
漩涡中,仿佛有一只毫无感情的、纯粹由光芒构成的眼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然后,一切归于崩塌的轰鸣。
她尖叫着扑入冰冷的水中,被激流再次卷走。
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黑色晶石,脑海里烙印着那段冰冷的“规则”和那把“钥匙”碎片的微弱气息。
眉心接口的灼热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冰冷的充实感。
她知道了如何关门。
也知道了最后一块砖在哪里。
代价是,那扇门后的东西,似乎也…更清晰地“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