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的前半生,是一幅用野心、才华与淤泥共同绘就的黑暗画卷。
他出生在一条终年弥漫着潮湿霉味与劣质煤烟味的巷弄里。父亲是酒鬼,母亲日夜糊着火柴盒,那点微薄收入常被父亲从枕下搜走,换成更劣质的烧酒。沈巍唯一的色彩,是捡来的半截炭笔在斑驳墙面上画下的飞鸟——那是他关于“逃离”最初、也最强烈的渴望
十六岁,他在帮工的古玩店后院,偶然用老板丢弃的颜料,临摹了一幅破损的齐白石虾趣图。过路的落魄画师惊为天人,收他为徒,将他引向了真正的艺术世界。彼时的沈巍,眼中尚有清亮的光,他疯狂汲取一切技巧,坚信画笔能带他脱离泥沼。
然而,现实很快展露獠牙。他呕心沥血创作的《寒江图》,在画展上被一位知名评论家瞥了一眼,轻飘飘留下一句:“匠气过重,穷酸味太冲。” 而一旁某富家子弟毫无灵魂的涂鸦,却因家世背景被吹捧上天
那晚,沈巍在租住的阁楼里,盯着《寒江图》看了整整一夜。天亮时,他拿起刮刀,一点点将画上的渔舟、远山、寒江全部铲去,动作冷静得像在解剖自己。最后,他在空白的画布上,画了一枚巨大的、金光闪闪的铜钱。
他的天赋,从此转向了另一个领域——伪造。
他伪造的第一幅名画,是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局部。当画商将厚厚一沓钞票推到他面前时,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践踏了规则的快感。这比在艺术圈等待虚无缥缈的认可,实在得多
他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凭借精妙的技艺和对人性贪婪的洞察,他建立起一个严密的艺术品伪造与诈骗网络。为保护这条产业链,他吸纳亡命之徒,手段愈发狠辣。当发现毒品贸易能带来更快、更血腥的财富时,他仅存的底线彻底崩断。他的组织像毒藤般蔓延,渗透进这座城市的地下世界。
他为自己打造了“神秘富二代”的身份,用黑金构筑起庞大的商业帝国,优雅地周旋于名流之间。无人知晓,这位举止矜贵的“沈先生”,衬衫袖口下掩盖着早年斗殴留下的刀疤,身上依稀残留着那条贫民巷的煤烟味
他娶了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女人,生了沈翊。但他骨子里早已不相信任何温情。家庭于他,如同另一件需要精心伪装的“作品”。他酗酒,将对自身堕落的所有不满,通过拳脚宣泄在妻儿身上。他尤其憎恶长子沈翊那双和他年轻时一样、清澈而专注的眼睛,那眼睛里纯粹的光,像在无情审判他内心的肮脏。
当他发现沈翊的绘画天赋甚至超越了自己,并且走上了与他截然相反的光明之路时,一种混合着极度嫉妒、愤怒与扭曲占有欲的情绪,在他心中彻底爆发
他不能让儿子“玷污”沈家的“黑暗血脉”。
他要把沈翊拉回地狱,让他继承自己用罪恶建立的帝国。
他要证明,光明一文不值,唯有黑暗,才是永恒的法则。
于是,故事开始了
沈巍的跨国犯罪帝国,建立在两条黑色的支柱上:一是以艺术品伪造与诈骗为核心的高端链条,用以洗钱和渗透上流社会;二是利润更为血腥直接的毒品贸易。
沈翊的老师,那位德高望重的艺术史教授,便是在偶然间,成了撞断这根支柱的牺牲品。
教授在一次国际学术交流中,于一位欧洲收藏家的宅邸,见到了一幅声称是失传已久的文艺复兴时期画作。凭借深厚的学养与直觉,他敏锐地察觉到那幅画技法上的微妙“不和谐感”,尽管伪造者技艺已臻化境,几乎骗过了所有专家和仪器
更为致命的是,教授在追查画作来源时,顺着一条隐秘的资金流向,意外触碰到了这个庞大网络用于洗钱的暗渠,并隐约察觉到其与东南亚某个知名毒枭的关联。他并不知道,这条暗渠的尽头,坐着他昔日学生沈翊的父亲——那位已化名为“陈先生”的沈巍。
当手下将“一位中国教授正在追查《春之祭》资金来源”的消息呈报给沈巍时,他正在欣赏一幅刚刚得手的、用毒品利润购得的莫奈真迹。
他放下酒杯,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清理干净。”他吩咐道,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仆人倒掉隔夜的茶水。“他看得太深了。而且……他教坏了我的儿子。”
最后一句,泄露了他压抑的私怨。他无法容忍沈翊心中存在着另一个精神上的“父亲”,一个引导他走向光明的导师。毁灭这位老师,既是铲除威胁,也是一次对沈翊的警告与“矫正”。
几天后,教授的遗体在异国他乡的寓所中被发现,官方结论是“不幸遭遇入室抢劫”。现场被伪装得天衣无缝,只有沈翊,在收到老师寄给他的、关于那幅《春之祭》疑点的最后加密研究笔记后,才拼凑出可怕的真相。
那不是随机犯罪,而是一次精准、冷酷的处决。
执行者,是他的父亲
这枚带血的“琥珀”,不仅封存了老师的生命,也封存了沈巍对儿子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宣战:你选择的道路,你敬仰的人,我都可以轻易碾碎。你唯一的归宿,就是回到我为你设定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