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
若你泉下有知,会怪我第一个清明过了才写信给你吗?
我们的孩子,昨天过了周岁生日。他抓周时,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一支画笔。杜城叔送的玩具枪和我的听诊器,他看都没看。那一刻,我哭了,也笑了。你看,你算计好的一切,连命运都乖乖配合。
是的,算计。我终于敢用这个词了。
我曾以为,那枚刻着我名字的戒指,是你最极致的浪漫。后来才懂,那是你为自己戴上的镣铐。而最后,你送我的这个孩子,是你为我打造的最华丽的囚笼。你用一条命和一脉血缘,彻底剥夺了我随你而去的资格。
沈翊,你好狠啊。
恨你连最后的背影,都布置得像个艺术品。恨你让我在漫天的秋叶里,同时读懂了死亡与新生。那一刻,我抱着你渐渐冰冷的身体,心也死了大半。剩下的,全是对你的恨,和不得不为你活下去的绝望。
但这封信写到此处,我停笔看了看身边酣睡的宝宝——他的眉眼,像极了你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的样子。
我的恨,忽然间就没了力气。
我开始慢慢懂得,一个在深渊里长大、从未被好好爱过的人,当他拼尽所有去爱一个人时,方式会是何等笨拙,又何等决绝。你不会用温柔的情话挽留,你只会用最惨烈的方式,为我铺好你所能想到的、最稳妥的余生。
我的抑郁症,在孕期和这一年里反反复复。但每一次,当我看着宝宝那双和你一样清澈的眼睛,我就知道,我没有崩溃的权利。
你成功了,沈翊。 你用最残酷的方式,治好了我的求死之心。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你用“离开”来保护的木桐了。我会好好活着,带着你的那一份,活到白发苍苍。我会告诉我们的孩子,他的父亲是一位了不起的艺术家,他的爱,沉默如迷,沉重如山。
沈翊,秋天又来了。
若真有来生,换你来追我,换我来等你。
下次,我们都普通一点,只争朝夕,不赌命运。
木桐
于一个落叶纷飞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