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锁

后颈的凉意持续了整夜。

张康乐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树叶摩擦的沙沙声，还有……阁楼上传来的、极轻的脚步声。那声音从午夜开始，沿着楼梯一级级往下挪，停在他的房门口，像有谁正贴着门板，屏息听着他的呼吸。

他不敢动。

马柏全的气息像一层薄雾，弥漫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带着旧书的霉味和福尔马林的微涩。张康乐甚至能“看”到门板上投下的、属于少年的影子——他正蹲在门口，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等着天亮。

天亮时，脚步声又窸窸窣窣地退回阁楼。张康乐睁开眼，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明亮的线，却驱不散房间里残留的阴冷。

他起身下床，脚刚落地，就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牛奶。杯壁上印着一圈浅浅的指痕，和那些白玫瑰根茎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马柏全喝了吧，哥哥

阁楼的方向传来马柏全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马柏全我热了三次，现在温度正好

张康乐捏着玻璃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从没告诉过马柏全自己有早上喝牛奶的习惯，这是祖父生前的习惯，被他无意间延续了下来——马柏全是怎么知道的？

他端起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他知道自己不该喝，就像知道不该收下那些白玫瑰，不该对马柏全的存在视而不见，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反抗的代价，他付不起。

吃完早餐，张康乐打开电脑准备赶稿，屏幕亮起的瞬间，右下角弹出一个新闻推送——邻居林薇家的猫失踪了，监控拍到凌晨时分有个模糊的影子在她家院子里晃过。

他的指尖顿在键盘上。

马柏全她在找猫呢

马柏全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桌旁，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相册，正是张康乐之前看到他照片的那本。他翻到其中一页，指着照片上那个站在花园里的中年女人

马柏全就像当年她找我一样

张康乐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女人穿着碎花裙，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马柏全，两人笑得眉眼弯弯。背景里的老房子和现在一模一样，只是那时的花园里，种着一丛丛红玫瑰。

张康乐她是……？

马柏全我妈妈

马柏全的声音很轻，指尖划过照片上女人的脸，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像怀念，又像怨恨

马柏全她总说我是个累赘，说我活着就是讨债。后来她就抛下我搬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他合上相册，抬头对张康乐笑

马柏全所以康乐哥，你不能像她一样丢下我。你要是走了，我就……

他没说下去，但张康乐看到他的指尖在书桌边缘轻轻划过，那里立刻浮现出一道深深的刻痕，像是被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张康乐我不走

张康乐重复道，声音有些干涩。

马柏全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蹦蹦跳跳地跑开了，临走前还不忘把那本相册放在张康乐的手边，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张康乐盯着相册封面，上面印着褪色的日期——五年前的夏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相册。

前面都是马柏全的童年照，从蹒跚学步到背着书包上学，笑容一直很灿烂。直到最后几页，照片上的少年开始变得沉默，眼底有了挥之不去的阴郁。有一张照片是在阁楼拍的，马柏全坐在地板上，背对着镜头，面前堆着一堆生锈的零件，墙角锁着一个旧木箱。

张康乐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从没去过阁楼。马柏全说那里堆满了祖父的旧物，灰尘太大，不让他上去。但此刻看着照片上的木箱，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去看看那里面锁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