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视网膜上炸开的瞬间，王楚生感到有某种冰冷的流体正从耳道倒灌进颅骨
所有幻象如同被擦除的粉笔画，在意识表面留下细密的烧灼痕迹
他试着辨认方向，却发现手脚早已陷入粘稠的黑暗——那质感像极了将化未化的沥青，每一次挣扎都让脚踝更深地沉下去
空气里漂浮着医院消毒水与腐烂花瓣混合的刺鼻气味，气管却机械般自动过滤着这些信息，此刻他唯一的感官异常是：后背三厘米处，有人正用指甲刮擦他的脊柱
后颈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王楚生的惨叫卡在喉咙里变成呜咽
湿冷的发丝糊在脸上时，他才意识到压住自己的是具女性躯体——可那扭曲的力度与温度都超出生物范畴，像具被冰冻了三百年的死尸突然苏醒
女鬼王——楚——生——！！！
女鬼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女鬼报应——！！！！！
女鬼干枯的指尖陷进他肩胛骨时，他闻到指甲缝里渗出腐肉与石楠花混合的恶臭
最令他崩溃的是耳畔的呜咽声，本该撕心裂肺的哭嚎此刻变成了某种带着笑意的低语，每次开口都喷出带着冰碴的吐息
与此同时，黏腻的爬行声正迅速逼近腿部
那个裹着血污胎膜的婴儿正用脐带般的猩红触须缠绕他的脚踝，哭声忽远忽近地浮游在黑暗里
当婴儿突然扯开自己面部的皮肤（那层胶质薄膜像被剥开的香蕉皮般垂下），露出里面森白的颅骨时，王楚生终于意识到——
女鬼的手臂已沿着他的肋骨滑到胸口，那些凸出的指节正模仿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一下下叩击着他的皮肤
黑暗中传来类似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那是王楚生破碎的惊叫撞击在某种坚硬的介面上产生的回声
他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正从自己耳道深处掏出黏连的脑浆，女鬼的喉咙里却同时发出婴儿吮吸乳汁的咕噜声
婴儿爬过的地方留下发光的黏液，在黑暗中勾勒出不断增殖的神经元突触图案
当王楚生挣扎着抬起手时，发现手掌正面长出了三枚并排的牙齿——这具身体正在异变中，某种远古的猎杀本能正冲开理性的枷锁
女鬼突然将他翻过身来，裂开的嘴角几乎扯到耳根，露出里面蠕动着的脐带宽口水
在意识彻底黑暗前，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婴儿终于爬到他的脸上，它腐烂的下颌骨忽然咔嗒弹开，里面挤满了还未成形的、新的婴儿头颅
此时的王楚生精神崩溃，他一边哭一边大笑着忏悔
王楚生我错了……
王楚生我错了……薇薇……
王楚生薇薇我真的错了……
王楚生哭的声泪俱下
王楚生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
王楚生我不该为了省钱不负责任逼你的……
王楚生是我混蛋……
女鬼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女鬼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女鬼是你逼我的！！
女鬼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死的！！
女鬼还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因为带着肚子里这个累赘无法超生——！！！
女鬼都是因为你——！！！！
女鬼情绪越来越激动
女鬼我那么爱你，你却这么对我——！！！
女鬼你婚内出轨，骗我财产，还想杀了我——！！！
女鬼我为了我们的孩子，辞去了我引以为傲的工作——！！！
女鬼我为了你，在家尽力做好一个贤妻良母——！！！
女鬼可你呢——！！！！！！！！
女鬼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女鬼你杀了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
女鬼可……
女鬼声音颤抖
女鬼可我还是很爱你……
女鬼结婚这么多年，你出轨无数次，其实我都知道……但我都装作看不见……
女鬼我每天变着法样的讨你欢心，可是……
女鬼你还是不爱我
幽冥深处，那缕不甘的魂魄在黑暗中徘徊
她反复想着，自己虽不是天姿国色，却也算得上清秀可人
职场上独当一面，性格温婉知礼，家世清白，持家有道
她处处为他着想，事事顺着他的心意，就连朋友都夸她贤惠懂事
可为什么他还是要背叛？记忆中的那个拥抱，那个吻，那些温柔的承诺，如今想来都成了辛辣的讽刺
她的心像被撕裂般疼痛，恨意与委屈交织缠绕，让她无法安息
她不懂，真心为何抵不过新鲜感，长久的付出为何敌不过一时的迷恋——
那天晚上
她无意间听到王楚生和那个女人的聊天内容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找男人理论
却不成想被男人用台灯猛砸
本来她可以活下来的，但是男人不死心，下毒手，用枕头闷死了她
她临死前死死的用手攥着那张医院的产检报告想给男人看——
女鬼想到什么，突然开始大笑
女鬼我是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
女鬼亲爱的……
女鬼我亲爱的老公……
女鬼我永远都爱你……
女鬼所以……
女鬼掐着男人的手在慢慢用力
女鬼我也要把你带下去……
女鬼这样……
女鬼我们就生生世世不分离了……
女鬼哈哈哈——！！！
王楚生不要……不要……！！
王楚生求求你了……不要！！！
男人猛地起身
求生的本能让他忘却恐惧，发了疯似的朝着打开的电梯门逃跑
女鬼在身后穷追不舍
女鬼别跑——你跑不掉的！！！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混着布料撕裂的刺啦声和金属物品坠地的脆响
他不敢回头——那双总在十二点出现在消防通道的、穿着碎花睡衣的女鬼，此刻又追来了
电梯键的荧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他冲进电梯间，皮鞋带起的灰尘在光束中狂舞
关门键被手指砸出雨点般的噼啪声，金属门像垂死的眼皮般颤动
当最后一道数字从-18跳向1时，粘稠的腥气突然贴着后颈擦过
电梯门卡住的瞬间，王楚生听见脊椎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女鬼的指甲划过了他藏有护身符的衬衫口袋
轿厢重新封闭的闷响中，他瘫坐在角落里狂喘，汗水浸透了后背
可当他抬头时，天花板检修口的螺丝正诡异地逆时针旋转，指示灯开始像心脏般有规律地明灭
突然，一道冰凉的触感缠上喉结，比浸水的蛛丝更柔韧，比绞索更令人窒息
王楚生薇薇……薇薇……
王楚生我忏悔……
王楚生都是我的错……
王楚生求求你……求求你……
王楚生放过我吧……
他抽搐着抓住那绺垂落的黑发，却在接触的刹那看清了发丝末端的水渍——那是从天花板渗出的、带着香灰味的雨水——
转天一早，一个上班的人发现了王楚生死在电梯里的尸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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