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书房,烛火彻夜未熄。
萧彻站在窗前,指尖捏着一枚冰冷的玉佩,正是从张都尉身上搜出的狼头令牌。令牌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像极了西郊寺庙那夜,林清寒倒在他怀里时,他心口的钝痛。
张都尉被抓后,无论如何审问,都只字不提暖玉的下落,只说早已交给二皇子的亲信。可派去追查的人回报,二皇子府近日并无异动,那亲信更是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查不到丝毫踪迹。
“废物!”萧彻低声骂了一句,将令牌扔在桌上。
暖玉是查清废太子旧案的关键,如今线索中断,等于前功尽弃。更让他心烦的是,张都尉在受审时,曾含糊提及“药谷”二字,说二皇子似乎也在找一个从药谷出来的人,只是没说名字。
药谷出来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药箱上,那是林清寒昨夜遗落在寺庙的,秦风一并带了回来。药箱里除了寻常的银针和草药,还有一个小小的荷包,里面装着几片糖纸,和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糖。
桂花糖……
萧彻拿起那半块糖,指尖摩挲着糖纸粗糙的纹路。记忆忽然回到很多年前,那时他还是个顽劣的孩童,跟着父亲去乡下探亲,在一间破庙里遇见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约莫三四岁左右。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裙,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襁褓,看见他就躲,却在他递过桂花糖时,偷偷抬起了头,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记不清那姑娘的模样了,只记得她襁褓角落绣着个小小的月牙,记得她吃糖时满足的样子。后来他再去那破庙,姑娘已经不见了。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童年一场模糊的梦,直到在药谷遇见林清寒。她提起桂花糖时的反应,她脚踝上与那姑娘相似的浅疤,还有她对月牙印记的在意……
种种迹象都在告诉他,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可她为何会在药谷?她的师父是谁?与废太子旧案又有何关联?
萧彻捏着那半块桂花糖,眉头紧锁。陈掌柜是废太子旧部,这一点已经确认。而林清寒是陈掌柜故人之徒,又持有另一半月牙碎玉……难道她的师父,也是旧案中人?甚至,与当年失踪的太子妃有关?
他想起林清寒受伤时,指着暖玉和自己怀里的方向,说的那句“月牙”。她定然是发现了暖玉、他身上的印记与她那半块碎玉之间的联系。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震。若真是如此,那她的身份,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侯爷,”秦风推门进来,神色凝重,“查到一些关于张都尉的新线索。”
“说。”
“张都尉在被抓前,曾去见过苏小姐。”秦风低声道,“有人看见,他从苏小姐那里拿了一个锦盒,神色慌张地离开了。”
苏婉柔?
萧彻眸色沉了沉。张都尉是二皇子的人,与苏婉柔素无往来,为何会私下见面?难道暖玉在苏婉柔手里?
他想起苏婉柔近日的种种举动,看似温婉,却总在暗中针对林清寒,甚至不惜让丫鬟上门挑衅。她的动机,真的只是因为嫉妒吗?还是……另有所图?
“继续查,看苏婉柔与二皇子之间,是否有联系。”萧彻冷声道。
“是。”
秦风退下后,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萧彻走到药箱前,将那半块桂花糖放回荷包,——这是他从破庙里捡来的。
他看着那胸前的月牙,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却又挥之不去的猜想:当年那个小姑娘,会不会与废太子有血缘关系?
若真是如此,那二皇子找她,恐怕不只是为了牵制自己,更是为了斩草除根。
萧彻的指尖微微发凉。他想起林清寒受伤时苍白的脸,想起她扑过来挡在自己身前的决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与旧案有何关联,他都不能让她再受到伤害。
他将两块碎玉收好,转身走出书房:“备车,去回春堂。”
他需要确认一件事——林清寒的师父,到底是谁。
马车驶离侯府,往回春堂的方向而去。萧彻靠在车壁上,闭目沉思。苏婉柔的可疑,二皇子的诡秘,林清寒的身世,还有那不知所踪的暖玉……所有的线索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让他越发看不清真相。
但他隐隐觉得,解开这一切的关键,或许就在林清寒身上。
只是,他该如何开口?以一个追查旧案的侯爷身份,还是以一个……记挂着童年糖香的故人身份?
马车在回春堂门口停下,萧彻看着那熟悉的药铺招牌,最终还是没有下车。
他现在还不能露面。苏婉柔的嫌疑未清,二皇子的眼线还在暗处盯着,他贸然出现,只会给林清寒招来更多危险。
“秦风,”他对随从道,“把这个交给林姑娘。”
他递过去的,是那对拼在一起的月牙碎玉,用红绳系着,做成了一个简单的挂坠。
“告诉她,小心苏婉柔。”
秦风接过挂坠,应了声“是”,转身走进了回春堂。
萧彻坐在马车里,看着药铺的门,目光复杂。他知道,自己对林清寒的在意,早已超出了“偿还人情”的范畴。可他身不由己,一边是尚未查清的旧案,一边是既定的婚约,他不能给她任何承诺,甚至连一句坦诚的话,都难以说出口。
或许,保持距离,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马车缓缓驶离,萧彻最后看了一眼回春堂的方向,将那份莫名的悸动,死死压回心底。
当务之急,是找到暖玉,查清苏婉柔与二皇子的联系。至于其他的……等尘埃落定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