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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玄龙幽隐,遂宁自生

百鬼夜行,煞

夜色如墨,将寰静彻底吞没。意识沉沦之际,忽有一缕微光刺破黑暗,暖融融的,像初春第一缕晒透窗纸的日头。

她费力睁开眼,只见眼前立着一人。身披一袭紫袍,袍角垂落如流霞,其上以金线绣着云鹊仙京图,流云婉转,鹊鸟振翅,似要从衣料上飞出来一般。里头衬着纯白净服,一尘不染,与紫袍的华贵相映,更显清贵出尘。

那人青丝以玉簪束起,额间冤冕精致,却不张扬,只添了几分悲悯气象。肤色白皙如玉,面容慈善,尤其是那双眼睛,望过来时,仿佛盛着天地间最温柔的光,带着神灵般的慈悲,能照见人心底最深的尘垢,却又不刺人,只觉安宁。

他手中提着一盏简易的灯笼,光晕不大,却恰好驱散了周遭的寒意。开口时,声音空灵澄澈,像山涧清泉流过玉石,又似古刹钟声荡过云端,带着一种普渡众生的悲悯:“你在寻思自己是否在做梦吗?”

这声音落进寰静耳中,她身上那股被符箓激得翻涌的浊气,竟像遇着暖阳的冰雪,隐隐有了平息之兆。一边是她体内驳杂混乱的市井浊气、濒死的衰颓之气,一边是眼前这人身上清贵纯粹、慈悲安宁的气息,两两相对,判若云泥。

寰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确实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这眼前的人,是勾魂的冥差,还是引路的神佛?可那眼神里的慈悲太过真切,让她生不出半分畏惧,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伤痛,都在这目光里慢慢化开了。

“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寰静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濒死的凄凉。她想抬头再看那人一眼,脖颈却重如灌铅,只能埋着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檀香,混着夜风,丝丝缕缕钻进肺腑,竟压下了几分血气翻涌的腥甜。耳畔还隐约有细碎的响动,像是念珠在指间流转,一声一声,敲得人心头发静。

“瞎想。”那人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点嗔怪的意味,却像一帖良药,轻轻敷在她撕裂般的心上。

话音刚落,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寰静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次睁眼时,刺目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脸上烙出斑驳的光点。

天已大亮。

她猛地坐起身,胸口的剧痛竟减轻了大半,那股如附骨之疽的符力,也消散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些微疲惫,像大病初愈。

她慌忙四顾——老榆树依旧在,墙根的青苔依旧湿滑,可昨夜那身披紫袍的身影,那盏温暖的灯笼,还有那萦绕鼻尖的檀香、耳畔的念珠声,全都没了踪迹。

地上没有脚印,空气中没有残留的气息,仿佛昨夜那场相遇,真的只是她弥留之际的一场幻梦,或是回光返照时的臆想。

寰静抬手按在胸口,那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她望着空无一人的巷口,忽然想起那人眼中的慈悲,还有那句“瞎想”。

若真是梦,为何身上的伤会好?若不是梦,那人又是谁?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阳光落在肩头,暖融融的。不管是梦是幻,她还活着。

脚下的路依旧漫长,只是不知为何,心里那点因受挫而生的颓唐,竟淡了许多。她望了望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抬步,朝着那更深处走去。

寰静一路走,一路琢磨昨夜的事。儿时在村里,听老人们讲过“庄周梦蝶”,说那庄子梦见自己成了蝴蝶,醒了倒分不清是自己梦蝶,还是蝶梦自己;又说“周公解梦”,梦里的物象都藏着征兆,或吉或凶。她昨夜那番遭遇,倒像是踩着这两桩传说的边儿,虚虚实实,辨不真切。

路过一处茶摊,见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摇着蒲扇歇脚,寰静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寻个角落坐下,借着问茶价的由头,把昨夜那“梦”拣着隐晦处说了说。

老者听完,眯着眼咂摸半晌,忽然一拍大腿:“姑娘这梦,怕是冲撞了山神爷!你想啊,那紫袍金纹,不是山神爷的装束是什么?定是你先前在哪个山神庙前失了礼数,他老人家给你个警示呢!”

寰静听着,只觉得离谱。山神爷哪会有那般慈悲眼神,又怎会管她这等凡人死活?她没再追问,付了茶钱,心里却更沉了些——玄机这东西,原就不是寻常人能说清的。

老者见她不言,反倒来了兴致,自顾自往下说:“要说这齐鲁国的玄门事儿,稀奇的可不止这些。就说那刚立没多久的玄龙观吧,搁在一众名观里,简直像粒不起眼的尘埃,可怪就怪在这儿。”

他压低声音,凑近了些:“那观在什么山上,没人说得清。山下四周的村子,倒是出奇地太平,多少年没听说过闹鬼作祟的事。更邪乎的是,每到清晨,就有雾气从山巅漫下来,像给那山罩了层纱,任谁也看不清里头的模样。”

“有人说想去寻,可走着走着就迷了路,明明看着是往高处走,回头一看还在原地。有那胆子大的,真爬到了附近最高的山头,举着望远镜往四周瞅,除了树就是云,连个观宇的角儿都没瞧见。一来二去,也就没人再费那劲了,只当是哪个隐世的老道,占了块好地方清修呢。”

寰静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玄龙观?遂宁派?她从未听过这名号。既新立,又隐秘,连山门都寻不见,倒与那明君观的张扬截然不同。

老者还在絮叨:“听说那派修的不是丹道,也不是符箓,具体是什么路数,没人知晓。不过啊,我倒觉得,能把山门藏得这么严实,又能护着山下平安,怕是有真本事的。”

寰静没接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昨夜那紫袍人的身影,玄龙观的隐秘,还有自己一路被牵引的感觉,似乎在冥冥中织成了一条线。

她放下茶碗,起身离去。阳光穿过茶摊的遮阳棚,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或许,那藏在迷雾里的玄龙观,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那是玄龙观的?”寰静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

老者扇着蒲扇,笑了:“还能是怎么?传说呗!前几年,山下李家庄闹过一场怪病,人染上了就浑身发冷,说胡话,请来的郎中都束手无策。就在村里人快绝望时,来了个年轻道士,背着个药篓,说能治。”

“那道士也不摆架子,就在村口搭了个草棚,采的药都是山里常见的,熬成汤药给病人灌下去,不过三日,那怪病就消了。有人要谢他金银,他分文不取;请他去家里吃顿好的,他也婉拒,只喝了碗糙米粥。”

“有人实在过意不去,追着问他是哪个观里的道长,师从何处。那道士望着远处被晨雾罩住的山影,只淡淡说了句:‘山有玄龙隐,观自遂宁生。若问来处去,清风无定踪。’”

老者顿了顿,咂摸道:“‘玄龙’‘遂宁’,这不就是玄龙观遂宁派么?自那以后,山下人便知道,那藏在雾里的山上,定有这么一处观宇。只是那道士再没出现过,观宇的影踪,也依旧寻不着。”

寰静听得心头微动。“山有玄龙隐,观自遂宁生”,这话里藏着的,倒像是一种不事张扬的底气。不收利益,隐于雾中,却默默护着山下安宁,这与明君观的重金相请、符箓显威,竟是截然不同的路数。

她望向老者说的那处山影的方向,晨光正好,远处的山峦果然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像蒙着层轻纱,看不真切。

或许,那雾不是障眼法,是一道筛子,筛掉那些怀着功利心的寻访者,只等真正有缘分的人,循着那缕清风,找到那无定踪的去处。

寰静谢过老者,脚步轻快了些。这一次,她心里的方向,清晰了许多。

老者摇着蒲扇,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那句话——非缘者,终莫能窥。遂宁派的事,本就说不清道不明。”

他望着远处雾影沉沉的山峦,像是对着自己说,又像是说给寰静听:“你想啊,那山就在那儿,可有的人找一辈子也找不着入口;有的人或许只是路过,一阵风过,雾就散了,抬眼便见观门。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再者说,他们修什么,怎么修,都藏在那雾里。不像明君观,丹炉的烟能飘出三里地,符箓的金光能照得半个城都亮。遂宁派就像山间的清泉,默默流着,滋润了脚下的土地,却从不说自己有多甘甜。”

寰静默然。老者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她心里某个结。道家讲“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或许真正的修行,本就该是这样,不彰不显,却自有其道。

她想起明君观那白衣人的凛然,也想起昨夜紫袍人的慈悲,忽然觉得,这玄门世界,原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辞别老者时,日头已过中天。寰静没再刻意去寻那玄龙观的踪迹,只是顺着脚下的路,往那片雾霭笼罩的山域走去。她想,若是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强求也无益。

路两旁的草木渐渐丰茂,风里多了些松涛的气息。偶尔有山鸟惊飞,留下几声清脆的啼鸣。寰静走着走着,忽然觉得眼前的雾气似乎淡了些,前方的路径,竟隐约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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