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港城的喧嚣沈禾把最后一盘清炒时蔬端上桌,刚解下围裙,门铃就“叮咚”响了起来。
“薇薇回来啦?正好开饭。”她扬声应着,脚步轻快地走向门口,心里还想着林薇加班辛苦了,得让她多吃点。
然而,当门被拉开一道缝,看清门外那张脸时,沈禾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像是被寒流冻住。
不是林薇。
沈秋明站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灰色西装依旧笔挺,只是白天那股子错愕和慌乱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郁的执拗。他没了白天的嚣张,眼神却像钉死的钉子,牢牢锁在沈禾脸上。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沈禾的声音冷了下来,下意识地往门后缩了缩,指尖攥紧了门框,“我不是说了,我们没关系,请你离开。”
“没关系?”沈秋明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沈禾,别装了。我查过了,你一个月前从旧城来的港城,除了我那个‘失踪’的妹妹,谁还会这么巧?我怀疑你就是她,跟我去做个亲子鉴定,一切就清楚了。”
他的话像是陈述句,笃定得仿佛结果早已写好。
沈禾只觉得荒谬又愤怒,上辈子被他当作佣人呼来喝去还不够,这辈子他竟然还想用这种方式把她拽回那个泥潭?她挺直脊背,眼神里的坚定比白天更甚:“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也和你没有关系。亲子鉴定?不可能。请你立刻离开,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沈秋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沈禾,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在港城找份工作站稳脚跟很容易?信不信我让你在这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他的威胁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沈禾心里一寒。但她没退,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可以试试。”
沈秋明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激怒了,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好,很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转身噔噔噔地走了,楼道里的脚步声带着压抑的怒火,消失在拐角。
沈禾靠在门上,胸口剧烈起伏,直到确认他真的走了,才脱力般地松了口气。她关上门,反锁,后背抵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小咪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用脑袋轻轻蹭着她的手背,呼噜声像细小的安慰。沈禾摸了摸它的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可心里的不安却像潮水般涌来。
沈秋明的话,她不能不当回事。他在沈家待了那么久,手段她是知道的。
正想着,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沈禾拿起一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备注显示是“快餐店王经理”。
短信内容很短,却像一块巨石砸进她心里:“沈禾,很抱歉通知你,经过我们再次评估,觉得你可能不太适合这份工作,入职的事就先作罢,望理解。”
“不太适合?”沈禾喃喃自语,上午还电话确认过入职细节,怎么会突然就“不适合”了?答案不言而喻。
沈秋明真的动手了。
她盯着那条短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瞬间蔓延全身。好不容易抓住的工作机会,就这么没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工作,她和小咪该怎么办?
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气,可沈禾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她站起身,麻木地把桌上的菜端进冰箱,然后走进卧室,重重地倒在床上。
不能就这么认输。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拼命回想上辈子的事。沈秋明在沈家虽不算顶尖,但仗着长辈的势,在旧城人脉不少,港城这边未必没有他能搭上的线。要想破局,必须找到能制衡他的人。
沈家……沈家的对头……
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无数面孔,突然,一个名字跳了出来——江淮景。
沈禾猛地睁开眼。
江淮景,江家的继承人。上辈子她只远远见过几次,那时他才二十出头,刚接手家族生意,却已经凭着狠劲让不少老辈人忌惮。外界都说他纨绔不堪,手段拙劣,最喜欢捉弄人,是个典型的富家恶少。
可沈禾记得,有一次沈家宴会上,她被佣人故意撞倒,打碎了沈秋明的酒杯,沈秋明当场就要动手,是路过的江淮景笑着打了圆场,说“一个杯子而已,沈少何必跟小姑娘计较”,语气轻佻,眼神里却没什么恶意。还有一次,她在花园角落偷偷哭,看到他蹲在那里喂一只流浪猫,动作笨拙,嘴里还碎碎念着“饿坏了吧,跟我一样没人管”,那副小家子气的样子,和传闻里的“无情”截然不同。
他是沈家的死对头,如果说谁有能力也有动机给沈秋明添堵,江淮景或许是个选择。
只是,他现在应该也在港城吧?以她现在的身份,又怎么能接触到那样的人物?
沈禾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心里乱糟糟的。但不管怎样,这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微光。
也许,可以试试?
想着想着,疲惫感渐渐袭来,眼皮越来越沉。小咪跳上床,蜷缩在她的手边,温暖的触感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黑暗中,沈禾的呼吸渐渐平稳,意识沉入了梦乡。梦里,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蹲在花园里喂猫的少年,阳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竟有几分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