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包厢里的空气像被注入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吴所谓胸口。汪硕端着酒杯坐在池骋身边，指尖有意无意擦过池骋的手背，嘴里说着 “当年要是没分手” 的假设。吴所谓攥着啤酒瓶的指节泛白，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直到池骋笑着推开汪硕的手说 “早翻篇了”，他才猛地灌下大半瓶酒，喉结滚动时带苦涩味道。
回程的车载音响里放着两人常听的歌曲，此刻却只剩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就是故意的。” 吴所谓猛地捶了下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速表指针疯狂攀升。池骋伸手想去碰他的脸颊，却被他偏头躲开：“别碰我，看见你就烦。” 话音未落，前方路口突然亮起刺眼的刹车灯，一串追尾事故像多米诺骨牌般展开。吴所谓瞳孔骤缩，慌乱中猛踩刹车，刺耳的摩擦声划破夜空，却依旧无法阻止死神的逼近。
剧烈的撞击前，池骋用尽全力握着吴所谓的手打了一把方向盘。“砰” 的巨响震碎了挡风玻璃，玻璃碎片像锋利的刀子般四处飞溅，有几片甚至划破了吴所谓的脸颊。安全气囊炸开的瞬间，吴所谓只觉得一股巨力将自己推向座椅，胸口像是被重锤砸过一样闷痛。而右前方的车头却撞在了前面的货车上，副驾驶的池骋像断线的木偶，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身体不受控制地重重撞在变形的车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温热的液体溅在吴所谓脸上，带着浓重的腥甜。他颤抖着转头，视线被模糊的血色遮挡，费力地眨了眨眼，才看清池骋额角的伤口正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他大半张脸。池骋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发出微弱的气音，眼神渐渐涣散，陷入了死寂。车内的物品散落一地，导航仪还在断断续续地播报着路线，与这惨烈的景象格格不入。
吴所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挣扎着解开安全带，想去触碰池骋，可刚伸出手就被对方身上的血迹烫得缩回。巨大的恐慌和悔恨瞬间将他吞噬，他想起自己刚才因为吃醋而发的脾气，想起自己猛踩油门时的冲动，想起池骋劝他慢点开时自己不耐烦的眼神。如果不是自己那么幼稚，如果不是自己车速开得那么快，如果不是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我…… 是我害了你……” 吴所谓瘫坐在座位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慌乱地摸索着手机，手指抖得连解锁都做不到，好不容易拨通了急救电话，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车祸…… 快来…… 救救他…… 求你们了……” 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救护车呼啸而至，刺眼的灯光照亮了现场的狼藉。医护人员匆忙地将池骋抬上担架，吴所谓想跟上去，却被其中一人拦住：“你也受伤了，先处理一下。” 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和额头也在隐隐作痛，但他满脑子都是池骋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嘶哑地喊着：“先救他！他伤得更重！”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整整七个小时。吴所谓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难看的暗红色。他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盯着那盏红灯，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希望。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每一次回想都像是在凌迟他的心脏。他不停地用头撞着墙壁，试图用疼痛来缓解内心的煎熬，额头很快就红肿起来，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心里的悔恨早已盖过了一切。
每当有医生或护士从里面出来，他都会猛地站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发麻，差点摔倒在地。可得到的只有 “还在抢救” 的回应，每一次回应都像一把锤子，将他仅存的希望敲碎一点。他在心里无数次地祈祷，只要池骋能平安无事，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换。
当医生终于摘下口罩，说出 “脑出血、多处粉碎性骨折，很大可能成为植物人” 时，吴所谓的世界彻底崩塌了。“植物人” 这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视线一片模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只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 他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像个迷路的孩子。池骋的父母这时也匆匆赶来，池骋母亲一听到消息就当场晕厥过去，父亲红着眼眶冲过来，揪住吴所谓的衣领，唾沫星子砸在他脸上：“是你！是你害了我儿子！滚！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吴所谓没有反抗，任由对方推搡着，他觉得自己罪有应得。是啊，他就是个罪人，是他亲手把自己最爱的人推进了地狱。被保安拖出医院的时候，他像具行尸走肉，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悔恨和自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吴所谓失神的跪在地上只能反复重复这三个字，就是自己的错，情绪上头、车速太快、明明知道池骋和汪硕已经是过去式，就是忍不住的醋劲大发，池骋还一直安慰自己，车祸前还是池骋猛打方向救了自己，可是池骋却伤的那么重……，
他躲进姜小帅的诊所，消毒水的味道成了唯一的慰藉。每天清洗器械、给病人换药，指尖的茧子厚了一层又一层。可无论做多少事，都无法减轻他心里的负担。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全是池骋流着血的脸和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他会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一直哭到天亮，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空洞。
郭城宇疲惫的走进诊所，看到吴所谓的瞬间，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往日里两人虽称不上亲密，但也还算和睦，可此刻，郭城宇的眼神像淬了冰，死死地盯着吴所谓，那里面的愤怒和怨恨几乎要溢出来。他没说一句话，径直走到姜小帅身边，全程无视吴所谓的存在。
姜小帅看出了端倪，等郭城宇情绪稍微平复些，拉着他到里间：“城宇，我知道你生气，池骋出事谁都不好受，但你也别对大畏太凶了，他心里也不好受，他比谁都自责。”郭城宇猛地一拳砸在墙上，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小帅你不懂！那是我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在就那样躺在床上，跟个活死人似的！我一想到他变成这样是因为吴所谓那点破醋劲，我就…… 我就没法给他好脸色！平时他俩闹闹也就算了，这次差点要了兄弟一条命啊！”
姜小帅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我知道，我都知道。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怪谁也没用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池骋能好起来。大畏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对他缓和点，行吗？”
可即便如此，郭城宇每次来给吴所谓带池骋的消息时，依旧是黑着脸。他会把消息冷冰冰地丢给吴所谓，比如 “还没醒”“情况就这样”，然后就不再多说一个字，眼神里的疏离感从未减少。吴所谓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想问得再详细些，可看到郭城宇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池骋一直没有醒来，被接回家那天，吴所谓躲在街角，看着救护车闪着灯消失在路口，从此以后连见一面池骋都成了奢望，七百八十天的等待，吴所谓靠着池骋的照片和以前二人的视频度过难熬的日夜。这天深夜里正反复观看池骋唱情歌的片段，直到屏幕亮起郭城宇的短信：“他醒了。”
看到这三个字，吴所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又瞬间松开，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屏幕上的字迹。醒了，池骋醒了！两年了，他终于醒了！他激动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冲到池骋身边，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好了，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笑着叫他 “大宝”。
可紧接着，郭城宇的第二条信息跳了出来，“不记得你了”
短短几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插进吴所谓的心脏，将他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击得粉碎。他愣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手机从手中滑落，“啪” 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没印象了…… 对他没印象了……
吴所谓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手机，指尖划过屏幕上那冰冷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笑他这两年的等待和煎熬。他付出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和自责，好不容易等到池骋醒来，换来的却是他的彻底遗忘。现在池骋的世界里，他吴所谓根本就不曾存在过。那些他们一起经历的甜蜜、争吵、欢笑、泪水，那些刻在他心底的记忆，对池骋来说，竟然是一片空白。
巨大的失落和痛苦如同海啸般袭来，将他彻底吞噬。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再次崩塌了，比得知池骋成了植物人时还要绝望。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池骋醒来后能记得他，能回到他身边。可现在，希望彻底破灭了。
他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绝望。他不怪池骋，他只怪自己，如果不是他开快车导致车祸，池骋就不会受伤，就不会失去记忆，就不会把他忘了。可心里的疼痛却丝毫没有减少，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着他，密密麻麻的，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多想冲到池骋面前，告诉他他们曾经有多相爱，告诉他这两年他是怎么过的，可他又不敢。他害怕看到池骋那陌生的眼神，害怕从他嘴里听到更伤人的话。诊所里消毒水的味道此刻变得格外刺鼻，让他一阵反胃。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却感觉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孤独而无助。
池骋醒了，可他的世界，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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