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奉献”像毒蛇的信子,舔过花如月的耳膜,留下冰冷的战栗。
她握紧手术刀,指节泛白,刀尖微微颤抖,对准眼前非人的存在。奉献?献上恐惧、骨血、灵魂?这根本不是对戏,这是献祭!
白九思看着她全副武装的惊惧模样,眼底那丝妖异的光更盛了些,似乎极为满意她的反应。他非但没有因那柄寒碜的手术刀后退,反而又向前飘了半步,那股冷冽的幽香几乎要将花如月包裹。
“怕了?”他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刚才摸我的勇气呢?”
花如月咬紧下唇,尝到一丝铁锈味。勇气?那根本是被逼到绝境的绝望反扑。而现在,她连反扑的资格似乎都被剥夺了。系统绑定,剧本指定,他就像一个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慢条斯理地拆解着她的心理防线。
她目光死死盯着他,试图从那完美无瑕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或意图。但他只是笑着,纯然又恶意,仿佛只是在玩一场有趣的游戏。
就在这时——
【叮——!】
尖锐的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炸响在两人之间,甚至震得桌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全体执行者注意:剧目《镜中之祭》第一幕将于十分钟后准时开启。请各位演员前往中央舞台区就位。迟到或缺席者,将视为放弃演出资格。】
【重复:十分钟内,中央舞台区就位。】
冰冷的机械音回荡在狭小的化妆室里,冲淡了那令人窒息的冷香和暧昧的恐怖。
花如月一怔。
白九思脸上的笑意似乎淡下去一分,那双冰紫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被打扰的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慵懒。他微微撇了下嘴,像个被扫了兴的孩子。
“啧,催命符来了。”他轻声道,视线重新落回花如月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走吧,我的‘祭品’搭档。”
他特意加重了“祭品”两个字,然后不再看她,转身,优哉游哉地朝着房间那扇更内侧、之前并未注意到的窄门走去。那扇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门外是更深沉的黑暗,隐约有更多纷杂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从远处传来。
其他的“演员”也在移动。
花如月站在原地,心脏在系统提示音和白九思最后那句话之间剧烈跳动。放弃演出资格?在这个鬼地方,放弃资格绝对意味着即刻的、比演出本身更恐怖的死亡。
她没有选择。
她看了一眼桌上那写着不祥台词的剧本,最终没有去拿。深吸一口气,她握紧手术刀,跟上了那片即将没入黑暗的白色衣角。
穿过窄门,是一条更加破败、倾斜向上的后台通道。木地板腐朽不堪,踩上去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呻吟。两侧挂着破烂褪色的天鹅绒幕布,积着厚厚的灰,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扑出来。
通道里并非只有他们。隐约能看到前面还有其他模糊的人影在踉跄前行,速度很快,充满了恐慌。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喘息和凌乱的脚步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放大着恐惧。
花如月尽量落后白九思几步远,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和前方那些陌生的背影。
突然,旁边一道幕布剧烈晃动了一下!
“呃啊——!”一声短促的惨叫从幕布后传来,随即是令人牙酸的啃噬声和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前面一个正在奔跑的女人吓得尖叫一声,脚下一滑,猛地向前扑倒。
“救……!”她的呼救声戛然而止。
她身下那片看似结实的地板突然塌陷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女人甚至连挣扎都来不及,瞬间就掉了下去,绝望的呼喊被黑暗吞没。塌陷的地板眨眼间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通道里死寂了一瞬,随即是更加疯狂的奔跑!没人敢再去碰触任何东西!
花如月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死死盯着自己脚下,每一步都踩得无比谨慎。死亡陷阱无处不在!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前方的白九思。
他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步伐甚至称得上悠闲。塌陷的地板、晃动的幕布、隐约的惨叫……周围的一切混乱和死亡都无法沾染他分毫。那片白色在昏暗中像一个移动的光源,又像一个引领死亡的信标。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掉下去的人。
花如月的心脏沉入谷底。
终于,通道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但景象却让人头皮发麻。
那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环形的剧场观众席。然而座位上密密麻麻的,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一个个穿着陈旧礼服、身体高度腐烂、甚至露出森白骨骼的“观众”!它们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鼓掌或观看的姿势,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望”向中央的舞台。
舞台被惨白的光束笼罩着,看得见灰尘在光柱中狂舞。舞台上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一面巨大的、边框雕刻着繁复扭曲花纹的落地镜。镜面模糊不清,映不出观众席,只有一片混沌的、蠕动着的暗色。
幸存下来的执行者们陆陆续续从不同的通道口踉跄冲出,惊恐万状地聚集到舞台边缘的空地上,人数稀稀拉拉,比花如月想象的要少得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惶和更深沉的恐惧。
花如月也站到了舞台边缘,混在人群中,尽量远离白九思。他则不知何时已经姿态闲适地靠在了舞台一侧的阴影里,仿佛只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叮!《镜中之祭》第一幕,开启!】
系统音落下的瞬间——
舞台中央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原本模糊的镜面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
紧接着,一张扭曲痛苦、满是血污的人脸猛地从镜面里凸了出来,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啸!
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那镜面如同沸腾的水,越来越多挣扎的、痛苦的人形从里面试图挣脱出来,撞击得镜面剧烈晃动,发出“砰砰”的闷响!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旁白声在剧场上空响起,压过了所有的混乱:
【迷途的羔羊,误入永恒的镜廊。】 【唯有献祭,方能窥见真相的一角。】 【谁,愿第一个走向镜中之灵?】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献祭?第一个?
镜子里那些东西看起来就能把人撕碎!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镜子那边的撞击声越来越响。
“不……我不去……”一个男人崩溃地喃喃自语,不断后退。
突然,他身后一个腐烂的“观众”猛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啊——!”男人惨叫着被拖向观众席,瞬间被几只腐烂的手抓住,淹没在死寂的“人群”中,只有短暂的咀嚼声传来。
【拒绝演出,取消资格。】旁白冰冷地宣布。
人群像被冰水浇头,彻底僵住。
不去是死。
去……可能死得更快。
花如月感到一股冰冷的绝望攥紧了心脏。她下意识地看向白九思的方向。
他依旧靠在阴影里,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转过头。
冰紫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非人的微光,他唇角缓缓勾起,无声地对她做了几个口型。
花如月看懂了。
他说的是——
“该你‘奉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