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月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脱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抬起右脚。
脚踝处，光滑依旧，那片皮肤甚至因为骤然解除束缚而微微发烫。
铃铛……碎了。
联结……断开了？
她不敢相信地感受着。
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了。那无时无刻的冰冷注视感也消失了。手背上那个印记，虽然依旧存在，却彻底黯淡下去，再也感觉不到任何能量流动和汲取感。
仿佛真的成了一个普通的、死去的纹身。
自由……
这个词如同遥远的星光，微弱却真实地闪烁起来。
她挣扎着爬起身，踉跄地冲到门边，试探性地一推——
门，开了。
门外公共区域嘈杂的声音涌了进来，带着一种鲜活却陌生的气息。
她一步一步地走出去，脚步虚浮，如同踩在云端。
周围的执行者看到她，依旧下意识地避让，但眼神中的恐惧和忌惮似乎淡了一些，多了些探究和好奇。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这个带着特殊印记、曾被剧院白衣人寻找的女人，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花如月没有理会任何目光。
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受着久违的、无人注视的、属于自已的呼吸和心跳。
她走到公告板前，看着上面滚动的新任务。
她走到兑换点，用之前剩下的一点积分，兑换了最普通的食物和清水。
她坐在嘈杂的休息区角落，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味道平淡，却让她几乎落泪。
日子一天天过去。
她接一些简单的任务，小心翼翼地恢复着力量，观察着四周。
风平浪静。
没有白衣人找来。没有突如其来的注视。没有冰冷的铃铛声。
手背上的印记依旧死寂。
他仿佛真的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连同那场噩梦般的纠缠。
她逐渐放松下来，开始允许自已相信，或许……真的结束了。
直到一个月后。
她接了一个清理低级副本残留幻影的任务。任务很简单，地点是一个废弃的古旧图书馆。
她握着已经修复升级过的武器，走在布满灰尘的书架之间，动作利落地解决掉几个孱弱的能量幻影。
就在任务完成，她准备离开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在图书馆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了下来。
那里放着一个积满灰尘的古老书架。书架上空空如也，只在最顶层，孤零零地放着一本纯白色封皮的书。
书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简洁的、凸起的银色图案——
一个狐狸的侧影。
花如月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瞬间冰凉。
她死死盯着那本书，全身肌肉绷紧，几乎要立刻转身逃走！
但鬼使神差地，她却没有动。
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她。
她伸出手，极其缓慢地，取下了那本书。
书入手冰凉，材质奇特，仿佛某种冰冷的丝绸。
她颤抖着，翻开了封面。
里面的书页是空白的。
一个字都没有。
只有第一页的中央，用一种优雅而熟悉的笔触，写着一行冰蓝色的字：
【链子碎了。】
【……恭喜。】
没有落款。
但花如月认得那字迹。每一个笔画，都带着那个人独有的、冰冷的韵味。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他果然知道！他一直在看着？！
她几乎要立刻毁掉这本书！
但她的目光，却无法从那行字上移开。
恭喜？
这两个字从他那里写出来，带着一种极其诡异的违和感。
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
她的指尖拂过那冰蓝色的字迹，触感冰凉，却没有带来任何不适或束缚感。
仿佛就只是一行……普通的字。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向后翻。
后面的书页，依旧是空白的。
直到最后一页。
那里，同样用冰蓝色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下次见面，记得请我喝酒。】
………
花如月猛地合上了书！心脏狂跳不止！
这是什么意思？
威胁？戏弄？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扭曲的……告别？
她拿着那本书，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最终，她没有毁掉它。
也没有带走它。
她只是将它重新放回了那个积满灰尘的书架顶层。
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快步离开了这座废弃的图书馆。
仿佛从未见过它。
回到安全层，生活依旧平静。
她再也没有遇到过任何与“他”相关的事物。没有铃铛，没有白衣人，没有字条。
手背上的印记依旧黯淡，安静得如同沉睡。
她逐渐开始尝试接取更高级的任务，结识了一些临时的队友，虽然依旧独来独往，但脸上偶尔也会有一些极淡的、属于活人的情绪。
她甚至开始允许自已，去想象一种没有阴影笼罩的未来。
某一天，在一个刚刚结束的、奖励丰厚的团队任务庆祝酒会上（她破例参加了），队友们起哄着互相敬酒。
轮到花如月时，她看着杯中摇晃的、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晃神。
【下次见面，记得请我喝酒。】
那句话，毫无征兆地再次闯入脑海。
她端着酒杯，沉默了许久。
然后，在队友们好奇的目光中，她忽然极其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弯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复杂的、释然的……松动。
她抬起手，将杯中那并不算好喝的烈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带来灼热的温度。
她放下空杯，转身走向酒馆喧闹的露台。
窗外，是无垠的、闪烁着亿万星辰的宇宙。
冰冷，浩瀚，却也不再令人绝望。
她不知道他在哪里，是生是死。
她也不知道那本书，那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或许那根无形的链子从未真正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更遥远、更未知的方式存在。
但至少此刻。
脚下的路，是她自已的。
呼吸的空气，是自由的。
这就够了。
星光洒在她平静的侧脸上，也照亮了她右手手背上那个早已黯淡的、仿佛只是普通纹身的狐狸印记。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又或许，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以一种无人预料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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