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无岁月,二人这一悟便是三年。
《两仪同心诀》玄奥非常,需道侣二人灵犀相通,阴阳相济。白九思与花如月相对而坐,双掌相抵,灵气在二人经脉间循环往复,每运转一周天,修为便精进一分。
这日,白九思周身灵气翻涌,丹田内金丹剧烈震动,竟是要结婴的征兆!
“凝神守一,我助你。”花如月声音依旧清冷,掌心传来的真元却温暖如春。
白九思闭目内视,引导着澎湃灵力冲击瓶颈。就在元婴将成未成之际,心魔骤生——
幻象中,花如月冷眼相对:“痴儿,你我虽有师徒之情,却无道侣之缘。修此诀不过权宜之计,莫要再生妄念。”
白九思心神剧震,灵力险些失控!
“静心!”花如月的声音如清泉灌顶,“幻象皆虚,唯我是真。”
她另一只手结印,额间浮现一道莲花印记,本命真元毫无保留地渡入白九思体内:“信我。”
简单二字,却重逾千钧。白九思稳住心神,引着两人交融的真元冲向最后的关隘——
轰然一声,丹田内金丹破碎,一个与他容貌一般无二的小小元婴凝聚成形,周身环绕着琉璃般的光泽。
元婴成!
白九思睁开眼,正对上花如月欣慰的目光。三年来,他们灵力双修,神识交融,早已心意相通。方才幻象中生出的那点疑虑,此刻在她清澈的目光中烟消云散。
“师尊...”他刚开口,却被花如月指尖轻点唇瓣。
“叫我的名字。”她眼中有一丝极浅的笑意,“既修同心诀,便无师徒之分了。”
白九思怔住,耳根慢慢染上绯色:“如...月...”
二字出口,心中仿佛有什么桎梏应声而碎。
花如月颔首,起身道:“该出去了。”
三年闭关,她的修为已至大乘门槛,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而白九思初成元婴,也需要稳固境界。
二人走出洞穴,才发现外界已是沧海桑田。秘境早已关闭,他们所在之处竟是东海深处一座孤岛。
“先回云渺峰。”花如月祭出琉璃花瓣。
重返故地,云渺峰依旧云缭雾绕,却莫名添了几分生机。白九思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恍如隔世。
“师尊...如月,”他改口还有些不习惯,“接下来...”
“稳固境界,修炼同心诀。”花如月语气自然,“既为道侣,日后你便住到我洞府来吧。”
白九思心跳骤然加速:“这...合适吗?”
花如月瞥他一眼:“修仙之人,何须拘泥世俗之见?”说罢,耳尖却微微泛红。
于是白九思搬入了花如月的洞府。昔日清修之地,如今多了几分烟火气——当然,是修仙界的烟火气。
白九思依旧每日沏茶,花如月也会接过浅啜,偶尔点评一句:“火候过了”或“灵气把握得不错”。
他们一同修炼,一同论道。有时白九思修炼遇阻,花如月便以神识引导;有时花如月参悟功法,白九思也能提出独到见解。
三百年的痴守,化作如今点滴相处中的默契。
这日,白九思在山泉边练剑,剑气如虹,惊起满山飞鸟。花如月站在不远处看着,忽然开口:“你的剑意中多了几分柔韧。”
白九思收剑笑道:“是师尊...是你说过,刚极易折。”
花如月走近,指尖轻抚过剑身:“叫我名字时,不必犹豫。”
她靠得极近,冷香萦绕,白九思一时屏息。
“今晚月色应当很好。”花如月忽然道,“陪我去赏月吧。”
白九思自然应允。
是夜,二人坐在云渺峰最高处的观云台。云海在脚下翻涌,明月仿佛触手可及。
花如月取出一壶酒:“百年前酿的雪莲醉,一直未曾开封。”
白九思惊讶——师尊从前是从不饮酒的。
酒液清冽,带着雪莲的冷香。三杯下肚,花如月白玉般的面颊染上薄红,话也多了些。
“其实那日秘境中,我跳下深渊时,想的不是大道。”她望着明月,轻声道,“只是想,若你不在,这长生路上未免太寂寞。”
白九思心中悸动,握住她的手:“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花如月转头看他,眸中映着月华,格外明亮:“三百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动情。可情之一字,岂是说不动便能不动的?”
她反手与白九思十指相扣:“修炼同心诀后,我才明白,大道无情,非是要人绝情绝爱,而是能超脱于情,却不离于情。”
白九思怔怔听着,这是花如月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剖白心迹。
“九思,”她唤他的名字,声音轻柔,“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简单一句话,却让白九思眼眶发热。三百年的痴守,三百年的求而不得,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将她揽入怀中,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暖:“值得。”
月华如水,洒在相拥的二人身上,仿佛镀上一层银边。
此后岁月,二人同修同心诀,修为一日千里。花如月终于突破大乘期,白九思也臻至元婴后期。
修真界渐渐传出风声,说云渺峰主修的不是无情道,而是双修之道。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说花如月道心不坚,终究为情所困。
这日,青霞峰主来访,言语间试探道:“花师妹,听闻你与徒儿...结为了道侣?”
花如月神色淡然:“是又如何?”
青霞峰主皱眉:“修真界最忌师徒悖伦,师妹此举恐怕...”
“修真之人,求得是自在超脱,而非世俗认可。”花如月语气平静,“我心自在,便是大道。”
白九思站在她身侧,闻言微微一笑,与她十指相扣:“师尊说得是。”
送走青霞峰主后,花如月忽然道:“九思,我想卸下云渺峰主之位。”
白九思讶然:“为何?”
“你我既求自在,何必拘于一方山水?”花如月望向云海,“我想与你携手云游,看尽这世间万象。”
白九思眼中漾开笑意:“好。”
三日後,花如月将峰主之位传于门下一位长老,与白九思携手离去。
临行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居住了数百年的洞府,轻声道:“其实这里处处都有你的痕迹。”
白九思微怔。
“你每日立于门外的露台,石阶上有长年累月踏出的浅痕;你常倚着看云的那棵松树,枝桠比别处光滑许多;还有...”她顿了顿,“洞府石桌上,有一道你小时候练剑不慎划出的剑痕。”
白九思心中柔软成一片:“你都记得。”
“从未忘记。”花如月握紧他的手,“走吧,去看我们未曾看过的风景。”
二人携手云游,九州四海皆留下足迹。有时在东海观潮,有时在西漠赏星,有时在南山听雨,有时在北原踏雪。
百年弹指而过。
这日在昆仑之巅,花如月忽然感应到天劫将至。
“我要突破了。”她望向苍穹,眼中无惧无悲,“这一次,或许能直抵天仙之境。”
白九思握紧她的手:“我护法。”
九九重劫如期而至,雷光惊天动地。花如月白衣飘飘,在雷海中从容应对。
最后一道心魔劫时,幻象再生:白九思浑身是血地伸出手:“如月,救我...”
花如月却微微一笑:“幻象终是幻象。我的九思,此刻正在劫外为我护法。”
心魔应声而破!万丈霞光自天而降,仙乐缥缈——
花如月,渡劫成功,位列天仙!
霞光中,她走向白九思,眉眼依旧清冷,却带着融融暖意:“我成功了。”
白九思笑着祝贺,眼中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仙凡有别,师尊已成天仙,而他仍是元婴。
花如月看穿他的心思,轻轻握住他的手:“天仙之位,不如你重要。”
在白九思惊讶的目光中,她继续道:“我已向天庭请辞,愿为地仙,长守人间。”
“为何...”白九思声音哽咽。
花如月指尖拂过他眼角:“因为你说过,不会再让我一个人。”
她微微一笑,如冰雪初融:“更何况,我还要等你一起羽化登仙呢。夫妻同心,自然要同进同退。”
云海翻涌,霞光万丈,映照着相拥的二人。
千年痴守,终成相伴;大道无情,却许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