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温（22）

星舰无声滑入专用泊位，舱门开启，外面并非宿舍区温暖的灯光，而是白家私人医疗翼特有的、泛着金属冷感的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比军校医疗部更浓，空气里漂浮着一种绝对的安静，每一步都像踩在消音垫上。

花如月被白九思牵着手，带进一间观察室。单向玻璃外，几个穿着白大褂、表情严肃的医生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看到她进来，目光短暂地交汇，带着一种审慎的、评估般的打量，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白九思将她按坐在柔软的观察椅上，自己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双腿随意交叠，目光却像锁链，一刻也未从她脸上移开。

“开始吧。”他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外面的医生点了点头。

观察室的灯光微微暗下，正前方的墙壁亮起，呈现出复杂的神经图谱和实时滚动的数据流。花如月看不懂那些跳跃的符号和曲线，但她认得中间那个被高亮标注的、不断波动的数值——白九思的精神力阈值。

此刻，那数值稳定在一个极高的水平，线条平稳得近乎一条直线。

“如月小姐，”一个温和的电子合成音通过隐藏的扬声器响起，吓了她一跳，“请放松。我们接下来会播放几段音频，请您如实反馈您的感受。”

花如月有些无措地看向白九思。

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带着一种安抚，又像是无声的催促。

第一段音频响起。是某种经过调制的、舒缓的Omega信息素模拟波频，据说对Alpha有极强的安抚作用。音频播放的瞬间，玻璃外那些医生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数据。

花如月仔细地“听”着——虽然她什么也闻不到。她努力感知，最终只能诚实又茫然地摇头：“没……没什么感觉。”

屏幕上的数据纹丝不动。白九思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

第二段音频。是更强烈的、带着明显诱惑意味的Omega求偶信息素波频，甚至能让一些定力不足的Alpha当场失态。

花如月皱起了眉。这次她感觉到了一点东西，不是气味，而是一种……类似轻微静电干扰的不适感，让她下意识地想远离声源。

“有点……吵。”她不确定地描述，“不舒服。”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观察室内，那原本平稳弥漫的、属于白九思的冰冷精神力场，骤然变得尖锐而极具压迫感！像被无形的手骤然攥紧，散发出清晰的警告和排斥意味！

屏幕上的数据猛地跳动了一下，峰值瞬间飙升，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恢复平稳，但那条线却明显变得紧绷了许多。

玻璃外的医生们发出几声压抑的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数据，又看看花如月。

白九思摩挲她手背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而与她十指紧扣，力道微微加重。他看向她的目光深了些，里面翻涌着某种晦暗的满意。

第三段音频。不再是模拟波频，而是一段混杂着多个Alpha信息素特征的嘈杂声波，充满了攻击性和挑衅意味。

花如月的反应更直接了。她猛地瑟缩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针扎到，下意识地往白九思身边靠去，脸上露出清晰的厌恶和抗拒：“难听！关掉！”

“嗡——！”

这一次，白九思的精神力几乎瞬间暴动！

冰冷煞气如同实质的海啸，悍然充斥了整个观察室！墙壁上的数据屏幕疯狂报警，数值直线飙升，瞬间冲破了安全阈值，发出刺耳的尖鸣！

玻璃外的医生们脸色大变，几乎要冲进来！

但那股恐怖的精神力风暴却精准地绕开了花如月，只在她周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绝对保护的屏障，将一切外来的“噪音”彻底隔绝、碾碎！

白九思猛地攥紧了她的手，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在极力控制那几乎要再次失控的力量，灰蓝色的眼底卷起骇人的风暴，死死盯着那音频来源的方向，仿佛要将那虚无的声波也彻底摧毁。

“关掉。”他声音嘶哑，带着毁灭一切的戾气。

音频戛然而止。

室内只剩下仪器刺耳的警报声，和他沉重压抑的喘息。

那恐怖的精神力缓缓回落，如同退潮，却依旧紧绷地环绕着她，充满了未散的暴戾和警惕。

花如月惊魂未定地靠在他身边，脸色发白，手指冰凉。

一片死寂。

玻璃外的医生们呆若木鸡地看着屏幕上缓缓回落、却依旧维持在危险高位的数值，又看看那个仅仅因为一段挑衅音频就差点再次引发灾难的顶级Alpha，最后，目光齐齐落在那个对此毫无所觉、只是被吓到的Beta女孩身上。

眼神里充满了荒谬和……一丝恐惧。

这根本不是信息素匹配度的问题！

这是……

“看到了？”白九思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依旧看着花如月，话却是对玻璃外的人说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奇异的、扭曲的愉悦。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去花如月额角被吓出的冷汗，动作温柔，眼神却偏执得令人心惊。

“她的反应，就是我的反应。”

“她感觉不到的，于我毫无意义。”

“她厌恶的……”他顿了顿，指尖滑到她耳后，那里曾留下过他的齿痕，“我会彻底摧毁。”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最终审判：

“她，就是唯一能左右我精神域的‘信息素’。”

“无关生理，无关波频。”

“只是她。”

花如月怔怔地听着，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疯狂独占欲的眼睛，感受着周围那因她喜恶而起伏的、庞大而恐怖的精神力量。

一种战栗的、酥麻的认知，如同藤蔓，一点点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好像……真的拥有了某种可怕的权力。

能轻易点燃他，也能轻易……抚平他。

她慢慢抬起手，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紧绷的唇角。

那环绕着她的、暴戾未消的精神力场，像是被最轻柔的羽毛拂过，骤然间温顺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讨好的意味？如同被驯服的凶兽，收敛了所有利爪，小心翼翼地蹭着主人的指尖。

屏幕上的数据，那根代表危险的曲线，在这一碰之下，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平稳地、迅速地回落到了安全线以内。

并且，稳得惊人。

玻璃外，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医生都僵在原地，如同目睹了一场违背所有已知科学理论的神迹。

或者说……一场量身定做的、双向的毒瘾。

白九思抓住她作乱的手指，送到唇边，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眼底的风暴彻底平息，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餍足的暗沉。

“玩够了？”他低声问，带着纵容。

花如月看着他，看着这个因她一笑一颦而天地变色的男人，看着这个将她奉为唯一准则的疯子。

心里那点残余的不安和恐慌，终于被一种滚烫的、近乎骄纵的安心感彻底覆盖。

她歪了歪头，第一次，主动地、带着点懵懂又狡黠的意味，回吻了一下他的手指。

“嗯。”她轻轻应道，嘴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却足以让眼前人眸色瞬间转深的弧度。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