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玫瑰（9）

白九思的伤在最好的医疗条件和花如月默许的纵容下，好得很快。他似乎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伤口刚刚愈合到不影响行动，便主动请缨，开始着手清理白家的残局。

花如月给了他一部分人手和资源，并不多，更像是一种考验。白九思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带着这点力量，如同幽灵般重新踏入了那个充满血腥和背叛的家族漩涡。

接下来的一个月，城西白家的地盘上，暗流汹涌，不时传来火并和权力更迭的消息。白宏远在失去化工厂的筹码后，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彻底崩塌，树倒猢狲散。而白九思，这个曾经被所有人视为废物、弃子的少爷，却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和狠辣手段，清理着异己，收拢着势力。

他不再需要伪装脆弱。当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褪去水汽，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果决时，白家那些习惯了欺软怕硬的元老们，才惊恐地发现，这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少年，早已不是任人拿捏的绵羊，而是一头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饿狼。他的手段比白宏远更狠，心思也更缜密，往往对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连根拔起。

花如月并没有过多干涉，只是冷眼旁观，偶尔在白九思遇到棘手的障碍时，会不动声色地提供一些关键信息或施加一点外部压力。她像是一个耐心的垂钓者，看着自己放出的鱼线在水中搅动风云。

一个月后的深夜，花如月的书房门被敲响。

“进。”

门推开，白九思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少年气的礼服，而是真正属于上位者的沉稳款式。他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但眼神明亮，步伐稳健。

他走到书桌前，看着花如月，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中提着的一个密封的金属盒子，轻轻放在了桌面上。盒子不大，但做工精致，表面却沾染着几点已经干涸的暗红血迹。

花如月的目光从文件上抬起，落在那个盒子上，又移到白九思脸上。他瘦了些，轮廓更加分明，眉宇间褪去了最后的稚气，沉淀出一种冷硬的锋芒。只有那双看向她的眼睛，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炽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姐姐，”白九思开口，声音比一个月前低沉了些，也稳定了许多，“白宏远……在这里面。”

他说的很平静，仿佛盒子里装的不是什么血亲仇敌的首级，而是一件普通的礼物。

花如月没有立刻去碰那个盒子。她只是看着白九思，看了很久。书房里只听得见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良久，她微微颔首：“做得很好。”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白九思紧绷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他眼中掠过一抹如释重负，随即又被更深的期待取代。他向前一步，双手撑在书桌边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花如月：

“姐姐，白家现在……基本稳定了。剩下的，只是一些琐碎的交接。”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恳求，“我……我可以回来了吗？”

他问的是“回来”，回到这座别苑，回到她身边。而不是留在白家，做他的新任家主。

花如月与他对视着，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抹不安的闪烁。他在害怕，害怕她让他留在白家，害怕失去待在她身边的资格。复仇和权力，似乎远不及“回到姐姐身边”这个选项重要。

这种近乎偏执的依赖和忠诚，让花如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她喜欢这种彻底掌控的感觉，喜欢这把锋利的刀，将刀柄永远朝向自己的姿态。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过书桌，走到他面前。她比他稍矮一些，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清他的眼睛。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缓慢而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白九思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任由她的指尖滑过他的肩线，感受那细微的触感带来的战栗。

“白家家主的位置，”花如月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决定性的力量，“你坐着。”

白九思瞳孔微缩，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失落和慌乱。

但花如月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但这里，”她的指尖点了点他的心口，隔着衬衫，能感受到他骤然加速的心跳，“永远要记住，谁才是你的主人。”

白九思愣了片刻，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明白了花如月的意思——他可以是白家的家主，可以拥有权势和地位，但他灵魂的归属，他效忠的对象，永远只能是她花如月。

这比他预想中最好的结果还要好！

激动之下，他再也克制不住，猛地伸出手，不是抓住她的手，而是大胆地、带着一丝颤抖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处。

“姐姐……”他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无比的眷恋，“我记得，我永远都记得……我是姐姐的，只是姐姐的……”

他的拥抱很用力，带着一种生怕被推开的不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花如月的脖颈间，带着年轻男性特有的气息。

花如月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她并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接触。但这一次，她没有立刻推开他。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能听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这种完全敞开的、毫无保留的依赖，奇异地取悦了她。

她抬起手，最终落在了他柔软的黑发上，轻轻揉了揉。

“嗯。”

一个单音节的回应，却让白九思抱得更紧了。他像一只终于被主人认可的大型犬，满足地在她颈间蹭了蹭。

窗外，夜色深沉。书房内，刚刚染血归来的新任黑道家主，正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抱着他的“主人”，寻求着唯一的温暖和认可。

权力的格局已然改变。而他们之间，这种危险而扭曲的羁绊，似乎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花如月看着窗外无边的黑暗，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把刀，她握得很稳。而未来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