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23分,温叙言站在父亲书房门前,指尖悬在门把手上方,像手术刀即将划开皮肤前的停顿。
走廊的夜灯投下暗橘色的光,在他脚边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他屏住呼吸,轻轻压下门把手——金属的凉意渗进指腹,锁芯发出极轻的"咔"声,像是某种默许。
门开了。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旧纸张的霉味扑面而来,月光被百叶窗切割成细条,横在地板上,像一具被解剖的肋骨。温叙言没有开灯,而是摸出手机,调低亮度,让冷白的光线刚好照亮脚前三寸。父亲的书房永远整洁到近乎冷酷——医学典籍按字母顺序排列,钢笔平行于桌沿,连杯垫都端正地压在马克杯下,仿佛这里不是家,而是另一间手术室。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的黑色档案柜上。
“SY-122”。
这个编号像一根刺,从他白天在天台见到那管颜料起,就扎在记忆里,稍一触碰就隐隐作痛。他蹲下身,手指滑过金属抽屉的边缘,触到标签时,指腹蹭到一层薄灰——这个抽屉很少被打开。
“SY-122:苏明远(已故)”
抽屉拉开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档案很薄,只有寥寥几页纸,像被刻意精简过的病历。最上面是一张死亡证明,纸张泛黄,边缘微微卷曲,仿佛曾被多次取出又塞回。温叙言用手机光照亮,光线在"温明远"的签名上凝滞——父亲的笔迹锋利如手术刀,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纤维。
“死亡时间:2013年10月15日 23:47”
但当他翻到第二页时,呼吸一滞。
这是一份原始记录的复印件,日期栏有明显的涂改痕迹——黑色墨水覆盖了原本的"10月14日",新日期力透纸背。而在最下方的备注栏里,一行被匆忙划掉的小字仍可辨认:
"患者体内铅含量异常升高(198μg/dL),建议毒理学复查。"
198μg/dL。
这个数字让温叙言的后颈渗出冷汗。正常血铅浓度应该低于5μg/dL——这是教科书上的常识。他迅速翻找其他资料,却发现档案里缺少了最关键的三页:尸检报告、毒理检测结果,以及……
“事故现场照片”
书桌上的座钟突然敲了两下,惊得他险些松手。他稳住呼吸,将档案放回原处,却在合上抽屉时注意到柜底露出一角白纸。他俯身抽出——是一张被对折过的便签,上面是父亲的字迹:
"SY-122样本已处理,钥匙在老地方。"
钥匙?
温叙言转向书桌,手指摸索着抽屉底部——这是小时候藏漫画书的地方。他的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
一把铜钥匙,钥匙圈上挂着的金属牌已经氧化发黑,刻着的字迹在手机光下若隐若现:
“医学院旧实验楼B-7”
这是父亲曾经工作的医学院旧址,现在已经废弃多年。
他攥紧钥匙,突然听见楼下传来车库门开启的闷响——父亲提前回来了。
温叙言迅速锁好档案柜,却在转身时膝盖撞上书桌旁的保险箱。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僵在原地,听着楼下脚步声渐近,父亲在和谁通电话,声音压得很低:"……那个颜料批次早就销毁了……"
没有时间了。
他蹲下身,手指悬在保险箱密码盘上。父亲会用哪个数字?生日?纪念日?他鬼使神差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1220”。
锁芯发出"咔哒"轻响。
保险箱里没有文件,没有现金,只有一个小玻璃瓶,标签上的字迹已经褪色:
“SY-122”
“铅白颜料样本”
“2013.10.14”
瓶底沉淀着干涸的蓝色块状物,像凝固的血痂。
楼梯传来脚步声。温叙言猛地合上保险箱,钥匙在掌心烙下深深的齿痕。当他闪出书房时,父亲的皮鞋刚好踏上一楼最后一级台阶。
黑暗中,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钥匙和玻璃瓶。
“ 10月14日的颜料样本。”
“10月15日的死亡证明。”
医学院旧实验楼B-7里,到底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