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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牌下的长影

在暴雪时分的爱情

开春时球房换了块新门帘,是孟晓晚选的蓝底白花布,风一吹,花瓣像在帘上飘。门帘挂起来那天,双马尾的小姑娘——如今该叫她小芽了,正带着张教练的孙子练架杆,小男孩踮着脚够球桌,手里还攥着块印着“晚杨”字样的巧粉,是小芽去年省赛夺冠时送他的。

“弟弟你看,架杆得让胳膊贴住身子,像给球杆搭座桥。”小芽站在旁边,拿那根刻“芽”字的球杆示范,杆头稳得没晃一下。小男孩学着她的样子,小脸绷得紧紧的,白球虽没按预想的走,却也撞着了彩球边,他立刻转头喊:“杨爷爷!我碰到球啦!”

江杨正坐在旧沙发上翻相册,闻言抬头笑:“比你杨爷爷当年强,我头回碰球,把白球戳进了袋。”相册摊开的页上,是他和张教练年轻时的合照,两人都穿着洗得发白的背心,手里共握一根旧球杆,背景就是刚开的“晚杨球房”,木牌还没挂稳,歪歪地靠在墙上。

孟晓晚端着洗好的草莓过来,往孩子们手里塞:“念晚昨天打电话,说小芽能进国家队试训了,让咱给她备身新练球服。”小芽耳朵红了,低头咬草莓:“还没定呢……不过我跟念晚姐说,要是真选上了,就把试训证放玻璃柜,跟杨叔的元老赛奖牌、陈默哥的冠军牌摆一块儿。”

陈默这会儿已是省队教练,带了帮十几岁的少年,常把队伍拉到球房来练。他总说“这儿的球桌养手感”,其实是想让孩子们看看玻璃柜里的老物件——张教练的老花镜、刻着“周”字的旧球杆、还有那半罐泛黄的巧粉。有次他指着巧粉跟少年们说:“这粉比我岁数都大,当年张教练用它教杨叔,杨叔用它教我,现在小芽擦杆还爱蘸点,说沾着老规矩的劲儿。”

入夏时周延突发奇想,要给球房办个“少年赛”,就用球房的旧球桌,冠军奖品是根新球杆,杆尾让老木匠刻了“晚杨续”三个字。报名的孩子挤了半间球房,有小芽带的师弟师妹,有陈默队里的少年,还有街坊邻居家偷偷练过几杆的小子,连张教练的孙子都举着儿童球杆报了名,说“要赢杆新的给姐姐”。

比赛那天孟晓晚煮了一大锅绿豆汤,用当年给念晚装水的搪瓷缸子盛着,缸子上“赫尔辛基”的字磨得淡了,却还能看出轮廓。江杨站在球桌旁当裁判,喊“开始”时声音亮,倒比当年自己打比赛还精神。小芽坐在旁边给师弟师妹递巧粉,看见张教练的孙子架杆时晃了晃,悄悄比了个“沉肩”的手势,像极了当年念晚教她的模样。

最后是陈默带的一个瘦高少年拿了冠军,接过刻“晚杨续”的球杆时红了眼眶:“我爸当年也来这儿练过,说杨叔总骂他握杆不对……”话没说完,周延拍他后背笑:“骂是疼你!当年杨哥敲我手的杆还在呢,现在不照样拿它教孩子?”

那天球房闹到月上中天,孩子们抱着球杆走时,都回头望了眼玻璃柜——新添的试训证摆在最下层,挨着少年赛的冠军球杆照片,红绸在柜顶飘,把新旧物件都笼在暖光里。江杨锁门时,孟晓晚忽然指着墙笑:“你看那影子。”

月光透过窗,把墙上的照片、木牌、还有角落里靠在一块儿的球杆都映在地上,老照片的影叠着新球杆的影,长长得铺了一地,像条没尽头的路。江杨伸手牵住她的手,两人的影子也落进去,跟那些长影融在一处。

“当年挂木牌时,哪想过能有这么多影啊。”孟晓晚的声音轻,混着窗外的蝉鸣。江杨捏了捏她的手,指尖蹭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擦杆、洗球衣磨出来的,跟他掌心的茧子贴在一块儿,暖得很。

“路还长呢,”他望着门帘上飘的花瓣影笑,“以后孩子们拿了大赛冠军,咱就把奖牌摆玻璃柜最上层;以后他们带徒弟来,就给新球杆刻上‘晚杨再续’;以后这木牌旧了,就换块新的,还刻‘晚杨球房’四个字。”

风从门帘缝溜进来,吹得玻璃柜里的红绸晃了晃,像在点头。远处老槐树沙沙响,树下有晚归的孩子哼着不成调的歌,混着球房里没散尽的巧粉香,慢慢飘远。

哪有什么尽头呢。

老木牌立在那儿,旧球杆靠在那儿,爱球的人来这儿,传着杆,续着情,日子就暖烘烘地往下走。灯亮着,人笑着,杆影在地上铺得长长的,只要有人抬脚往影里走,这故事,就永远有新的一笔,写在风里,写在光里,写在一辈辈人握着球杆的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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