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英国还沾着料峭的寒,念晚开车去机场接小芽时,风卷着碎雨打在车窗上,噼啪响。远远看见那个背着布杆包的身影,念晚先笑了——杆包上垂着串木珠,红漆在灰蒙蒙的天光里亮得很,不用猜也知是江杨的手艺。
“杆没磕着吧?”念晚帮她把杆包塞进后备箱,指尖碰着包角的棉垫,软乎乎的。小芽拉开车门坐进来,怀里还揣着那个旧铁盒,盒盖没扣紧,漏出点浅灰的巧粉:“路上总隔着包摸它,比护着自己还上心。”
练球的球房在条老街上,木窗棂擦得亮,墙角的小柜子果然空着层。小芽把铁盒摆上去时,念晚递来块软布:“张教练当年教江杨的,巧粉盒得常擦,说气儿通了,粉才养杆。”小芽笑着擦了擦盒边,忽然指着墙上的合照笑:“这照片都褪成这样了,你还挂着。”
那是她俩小时候在晚杨球房拍的,她举着半根球杆,念晚正往她杆头抹巧粉,背景里江杨蹲在球桌旁调球,孟晓晚靠在门框上笑。念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等你比完赛,咱再拍张新的,就贴在旁边。”
头回练球时,小芽往杆头擦巧粉,淡香漫开,竟跟晚杨球房里的味差不离。她架起杆试了试,白球撞向彩球的脆响落进耳朵,忽然想起江杨说的“杆跟人熟了,就听话”。正琢磨着走位,念晚递来瓶水:“刚才那下低杆,跟江杨年轻时候一个样。”
比赛前三天,那瘦高少年发了段视频来。镜头晃悠悠对着晚杨球房的玻璃柜,他举着手机绕到陈默的冠军牌旁,指着新贴的纸条笑:“芽姐你看,我写的‘旗开得胜’,用红漆描了三遍!”视频末尾,张教练的孙子抢过手机,举着“苗”字球杆喊:“芽姐我学会反塞啦!等你回来教我走位!”
小芽把视频看了两遍,往杆头又擦了点巧粉——旧铁盒里的粉少了小半,是这些天练球磨掉的。她对着镜头里的少年们笑:“等我回去,带英国的巧粉给你们,混着咱球房的粉擦,杆更听话。”
开赛那天,念晚帮她把杆包拎到赛场入口。小芽往外拿球杆时,木珠串晃了晃,红漆在灯光下闪。她忽然想起出门前孟晓晚的话:“带着球房的巧粉,就像带着咱一屋子人的心气儿。”
进场时,她摸了摸怀里的旧铁盒,巧粉的淡香沾在指尖。穿过人群往赛桌走时,脚步竟跟当年在晚杨球房练球时一样稳——她知道,杆头的巧粉里,藏着晚杨球房的暖,藏着一屋子人的盼,藏着要续进长卷里的,新一段热乎故事。
而此刻的晚杨球房,孟晓晚正把小芽的试训合格证又擦了遍,江杨蹲在球桌旁摆球,准备跟周延打两局。玻璃柜里的旧巧粉罐旁,那“等芽姐归”的木牌被阳光照着,红漆亮得很。周延架起杆笑:“你说小芽这会儿,是不是正擦巧粉呢?”
江杨笑了,白球撞出去时,彩球叮当作响,混着窗外的风,像在说:快了,等那杆带着新故事回来,球房的灯,早亮着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