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叮铃铃——

床头的闹钟准时响起，新的一天，在这个似乎被重置的高中时光里，开始了。

教室里弥漫着雨后初晴特有的清新气息，混合着书本纸张和少年人的朝气。

舒意安“冉冉，快来快来！”

舒意安“快快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舒意安压低声音，却压不住那股兴奋劲儿，手指激动地戳着我的胳膊。

舒意安“快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嗯？比如，他有没有说‘这把伞你拿着，别淋着’？或者‘你比雨重要’？眼神！眼神有没有拉丝？快说！”

许清冉被她的连珠炮轰得有点晕，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许清冉“什么跟什么啊！”

许清冉试图推开她过于靠近的脑袋。

许清冉“我昨天不是都和你解释清楚了吗？”

许清冉“就……就是雨太大，躲了一会儿，然后他看我快到家了，就把伞给我了，自己跑回去了！就这么简单！收起你那些偶像剧脑洞好不好？”

舒意安“简单！”

舒意安拔高了音调，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

舒意安“宋亚轩诶！平时跟个移动冰山似的，话少得可怜，对谁都客气疏离！他会主动把伞给别人？还是给女生？还自己淋雨跑回去？这要是没点特殊原因，我把舒字倒过来写！”

许清冉“他……平时对谁都那样吗？”

许清冉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下意识地追问。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那个空着的座位。桌面收拾得很干净，只有一本摊开的数学课本安静地躺在那里。

舒意安“可不是嘛！”

舒意安压低了声音。

舒意安“转学来快一个月了，你见他跟谁特别熟络过吗？永远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问他题他会讲，但讲完就完事，多余的话没有。笑起来也少，偶尔笑一下，感觉嗯，感觉那笑意都到眼睛里，礼貌性的。大家都说他性格就这样，天生冷感。”

她说着又促狭地凑近许清冉。

舒意安“所以啊，他对你这么‘特别’，冉冉同学，你绝对有问题！”

舒意安“…啧，冉冉，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舒意安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许清冉心里漾起一圈涟漪。天生冷感？礼貌疏离？笑意不到眼底？这和她记忆中那个在舞台上笑容明亮、感染力十足、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宋亚轩，简直判若两人。

许清冉“胡说八道！”

许清冉脸上腾地烧起来，用力推开她。

许清冉“我先走了，作业还没交呢！”

许清冉抱着作业本几乎是落荒而逃，把舒意安那穿透力极强的笑声甩在身后。

快步走向座位，心里还残留着被“审判”的窘迫。然而，当目光触及那个熟悉的位置时，所有的杂念瞬间冻结了。

宋亚轩已经坐在那里。

他微微佝偻着背，伏在桌面上，额头枕着交叠的手臂，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侧脸和柔软的黑发。校服外套的领子竖着，包裹着他似乎有些瑟缩的脖颈。

教室里明亮的晨光落在他身上，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衬得他露出的那点皮肤毫无血色，像蒙了一层灰。

沈清冉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果然……还是着凉了。这么难受，为什么还要来学校？

许清冉放轻脚步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他似乎被惊动了，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但没有抬起头。许清冉闻到一丝淡淡的药味，混在他身上那种干净的气息里。

许清冉“你……”

许清冉犹豫了一下，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他。

许清冉“你还好吗？昨天淋雨……是不是感冒了？”

许清冉“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务室？”

过了好几秒，他才慢慢抬起头。那双总是温润明亮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眼尾泛着不自然的红，眼睑下带着淡淡的青影。

宋亚轩“不用，撑得住。”

宋亚轩“只是有点头疼。”

他摇摇头，动作很轻，似乎连摇头都耗费力气。

许清冉“发烧了吗？”

许清冉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探他额头的温度。指尖在快要触碰到他皮肤时，却猛地顿住了，僵在半空。

这个动作……太越界了。

宋亚轩似乎也察觉到了许清冉的动作，微微偏了下头，避开了她悬在空中的手指。

宋亚轩“还好。”

他垂下眼睫，避开了许清冉的视线，声音依旧沙哑低沉。

下午是自习课，他拿出数学练习册，翻到昨天老师布置的作业页。那道立体几何的辅助线题，他在草稿纸上画了几次，线条都显得有些虚浮无力。他的眉心又习惯性地蹙起，那点烦躁在病容的底色上显得更加清晰。

许清冉“试试这样？”

看着他卡壳的样子，许清冉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笔，在本子上清晰地画下辅助线，把解题步骤一步步写了出来，轻轻推他面前。

宋亚轩“……嗯”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许清冉写的步骤上，看了几秒。

许清冉看着他线条清晰却过分安静的侧脸，看着他因为低烧而微微泛红的耳廓，看着他笔下流畅但毫无情绪起伏的演算过程，一个巨大的疑问，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紧了心脏。

这……真的是宋亚轩吗？

那个在舞台上笑容灿烂如夏日骄阳，会对着镜头毫无保留地大笑，眼睛弯成月牙，感染力能穿透屏幕直抵人心的宋亚轩？

那个在物料里被队友逗得前仰后合，会撒娇会搞怪，鲜活生动得像一颗永远在跳动的星星的宋亚轩？

眼前这个少年，他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是聚光灯和掌声塑造了那个光芒万丈的他？还是说，眼前这个沉默、隐忍、连生病都独自扛着不愿麻烦别人的少年，才是被层层包装掩藏起来的真实？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宋亚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