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甜腻的、如同奶糖混合着青草的诡异香气,无形无质,却比任何有形枷锁更为致命。它透过呼吸,轻易穿透了马嘉祺试图屏住的意志,丝丝缕缕地渗入肺泡,融入血液,随着每一次绝望的心跳,泵送至四肢百骸。
最初的几秒,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和自己粗重得可怕的喘息。
然后,变化开始了。
并非剧痛或不适,而是一种……温和的、无法抗拒的剥离感。
仿佛他的意识正被一种温暖而沉重的液体缓缓包裹、托起,与下方那个正经历着惊恐与挣扎的“马嘉祺”逐渐分离。思维的边界变得模糊,逻辑的链条无声断裂,那些滔天的愤怒、刻骨的羞耻、冰封的绝望,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扭曲的毛玻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断滋长的、诡异的……好奇与……躁动。
他的视线无法控制地追随着通风口那几乎看不见的、微微扰动的空气,瞳孔在昏暗光线下不易察觉地放大,捕捉着每一丝细微的光影变化。听觉变得异常敏锐,空调低沉的嗡鸣被放大成空洞的回响,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淌的细微嘶嘶声,以及……心脏那逐渐变得不再那么急促、反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
咚……
咚……
身体深处,那片刚刚被冰冷凝胶“保养”过、仍残留着诡异温热的区域,仿佛被这甜腻的香气点燃了。一股陌生的、酥麻的暖流从尾椎附近弥漫开来,并不汹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瓦解一切抵抗的软化力量,顺着脊椎缓缓向上攀爬,所过之处,紧绷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不……
马嘉祺残存的意识在泥沼般的暖意中发出微弱的尖叫。他拼命想要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锚定即将飘散的自我。但那股力量温柔而强大,疼痛的信号如同投入温水的冰块,迅速消融、弥散。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了一下。不是挣扎,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想要抓挠什么的冲动。
喉咙里,一声极其细微的、被掐断般的咕噜声,不受控制地逸了出来。与手机里播放过的、代表屈辱的呼噜声不同,这声音更轻,更模糊,带着一种茫然的、生理性的困惑。
“呃……” 他试图发声阻止,吐出的却只是破碎的气音。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摇晃,不是颤抖,而是一种失去精准控制的、缓慢的摆动。像是水草在看不见的水流中飘荡。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却又在下一刻因为某种莫名的焦躁而微微伸展,仿佛这具身体正在某种外力的牵引下,寻找着一个最“舒适”的、最“本能”的姿态。
理性正在被强行蒸发,取而代之的是不断翻涌上来的、混乱而强烈的感官信息。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凉意,却奇异地让他感到一丝清醒(或者说,是那漂浮的意识捕捉到的一丝异样锚点)。身上T恤的布料摩擦着皮肤,每一根纤维的触感都被放大,变得有些……难以忍受的粗糙。空气中那甜腻的香气越来越浓,无孔不入,疯狂地撩拨着他每一根濒临失控的神经。
他感到……热。
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闷闷的燥热。
他无意识地抬手,扯了扯T恤的领口,露出线条脆弱的锁骨和一小片汗湿的胸膛皮肤。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莫名的、找不到出口的兴奋与焦灼。
他的目光开始失焦,涣散地扫过空旷的练习室。那些熟悉的乐器、镜墙、沙发……此刻在他的视野里都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扭曲的形态,仿佛蒙上了一层梦幻的滤镜。它们不再是物体,而是变成了某种带着强烈情绪暗示的符号——镜子里晃动的影子让他莫名心悸,沙发柔软的凹陷处散发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角落里立着的落地麦克风像一根等待攀爬的树干……
不……不能……
马嘉祺挣扎着想要向后挪动,远离这正在侵蚀他神智的诡异空间,但四肢软得不听使唤,反而像是被地面吸附住一般。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大门上,试图汲取一点清醒,但那甜腻的香气仿佛能穿透金属,持续不断地钻入他的鼻腔。
就在这时——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来自很远处的电子音响起。
练习室一侧的墙壁上,一个平日里用来播放训练视频的嵌入式屏幕,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没有图像。
只有一片柔和的、不断缓慢变幻色彩的色块——从温暖的鹅黄,到柔和的粉紫,再到宁静的湖蓝——像某种精心设计的视觉安抚程序。
同时,一阵极其低沉的、几乎接近次声波频率的嗡鸣声,如同背景音般,缓缓地从隐藏的音箱中流淌出来。那声音微弱到几乎无法被正常意识捕捉,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直接插入马嘉祺被药物和香气搅得一团混乱的神经中枢。
“嗯……?” 马嘉祺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呓语。他涣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变幻的色块所吸引。色彩柔和地晕染、流动,像温暖的漩涡,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那低沉的嗡鸣则如同最深沉的母体怀抱里的震动,抚平着他潜意识里最后一丝挣扎的涟漪。
抗拒的意志,在这套组合式的感官操控下,终于彻底土崩瓦解。
他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不再试图寻找依靠,而是顺着门板缓缓滑倒在地毯上,蜷缩成一个略微放松的姿势。下巴无意识地微微抬起,脖颈拉伸出脆弱的线条,仿佛在无声地祈求着更多的“安抚”。喉咙深处,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呼噜声,不再是之前被强迫按压出的声音,而是更接近于……一种沉浸在舒适环境中的、迷糊的咕噜。
他像一只被恰到好处的猫薄荷和舒适环境彻底俘获的大型猫科动物,意识漂浮在温暖而安全的云端,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反应。
他甚至无意识地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身下柔软的地毯面料,发出一声满足的、极其细微的叹息。手指微微张开,又蜷缩,像是在空气中捕捉着并不存在的玩具。
就在他彻底沉溺于这被精心编织出的感官陷阱时——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的门轴转动声,清晰地传入他异常敏锐的耳朵里。
不是大门,而是……休息室的那扇小门!
马嘉祺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瞬!残存的一丝本能警觉如同微弱火花,在迷幻的雾霭中闪烁了一下。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迷蒙的视线投向休息室的方向。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后面,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人影。
只有那片黑暗,如同有生命的实体,静静地、耐心地,凝视着外面这个彻底卸下防备、沉浸在人为制造出的愉悦中的猎物。
一秒。
两秒。
就在马嘉祺那被药物麻痹的思维几乎要将这异常忽略过去时——
一只眼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缝后的黑暗里。
冰冷、锐利、充满了绝对冷静的观察意味。
那不是人类处于情绪中的眼神,更像是高精度摄像头后的、没有任何感情的记录仪。它精准地捕捉着马嘉祺每一个细微的、不受控制的本能反应:脸颊摩擦地毯的角度,喉间呼噜声的频率,瞳孔放大的程度,手指无意识抓握的节奏……
被窥视的、作为“实验体”的恐怖感,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温暖的迷幻雾霭!
“嗬——!” 马嘉祺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漂浮的意识被强行拽回一丝,巨大的惊恐如同冷水浇头,让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那眼睛在门缝后停顿了片刻,似乎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惊醒并不意外,甚至……带着一丝记录下新数据的满意。
然后,悄无声息地,隐没回了黑暗之中。
休息室的门,再次轻轻合拢,仿佛从未打开过。
但那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同冰冷的跗骨之蛆,牢牢地钉在了马嘉祺的感知中!
药物带来的迷幻舒适感还在持续,但此刻却混合了巨大的恐惧和清醒过来的屈辱,形成一种更加折磨人的、冰火两重天的可怕体验!他想要挣扎,想要逃离,但身体依旧软绵绵的不听使唤,喉咙里的呼噜声甚至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变得更加急促和响亮,仿佛这具身体已经彻底背叛了他,自顾自地延续着那可耻的反应!
“不……停下……停下……” 他绝望地在地上翻滚了一下,试图压制住喉咙里那该死的声响,却收效甚微。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与汗水混合,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就在这时,通风口里喷出的甜腻香气,开始明显地减弱了。
色彩屏幕上的色块变幻速度放缓,最终定格在一片柔和的、令人放松的浅绿色上。
那低沉的背景嗡鸣声也悄然停止。
人为制造的感官风暴,正在有条不紊地撤离。
留下的,是一个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身心皆溃、瘫软在地、依旧被药物的后续效应所控制、同时承受着巨大恐惧和屈辱感的马嘉祺。
他蜷缩在地毯上,身体微微颤抖着,时而因为残存的药效发出一两声模糊的咕噜,时而又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压抑地抽泣。意识在迷幻的余波和冰冷的现实间剧烈摇摆,濒临崩溃。
练习室的大门方向,终于传来了期待已久(或者说恐惧已久)的——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咔哒。”
门锁被转动。
厚重的隔音门,被缓缓推开。
丁程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换了一身衣服,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身上带着一丝室外的微凉空气,神情平静淡漠,仿佛只是刚刚结束一场普通的会议归来。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练习室——摔碎的手机,滚落远处的凝胶罐子,最后,落在了地毯上那个意识模糊、浑身颤抖、脸上泪痕交错、却依旧不受控制地发出细微咕噜声的马嘉祺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丝毫愉悦或残忍。只有一种纯粹的、冷静的……评估。
他反手轻轻关上门,却没有落锁。然后,迈着平稳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到马嘉祺身边,蹲下身。
他没有立刻触碰马嘉祺,只是静静地看着,如同一个科学家在观察实验后样本的反应。他的目光仔细地掠过马嘉祺泛着不正常红晕的皮肤、失焦的瞳孔、微微颤抖的指尖,以及那依旧在轻微起伏、发出咕噜声的喉咙。
良久,他才缓缓伸出手,不是安抚,而是用指尖,极其专业地,轻轻翻开马嘉祺的眼睑,观察了一下瞳孔反应。然后又探手,用手背感受了一下他颈侧的体温和脉搏。
他的触碰冰凉而干燥,带着一种医用的冷静,激得马嘉祺又是一颤,喉咙里的咕噜声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恐惧的抽噎。
“初步应激反应明显,” 丁程鑫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口述实验记录,“感官操控有效性验证通过。本能服从性显著提高,但伴随强烈的意识抵触和恐惧反馈,可能导致后续行为的不稳定性增加。”
他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记录设备陈述。
说完,他收回手,目光重新聚焦在马嘉祺那双充满了混乱、恐惧和一丝乞求的眼睛上。
“效果达标。” 他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像是给出了最终的评分。
然后,他站起身,从裤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白手帕,仔细地擦了擦刚才触碰过马嘉祺的手指,仿佛沾上了什么不洁的实验残留物。
“清理一下自己。” 他垂眸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马嘉祺,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十分钟后,我来验收最终‘成果’。”
他没有再多看一眼,转身走向控制台,开始操作关闭那些设备和通风系统,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日常操作。
留下马嘉祺独自躺在冰冷的地毯上,感受着药物逐渐褪去后留下的空虚与剧痛,以及那比任何物理伤害都更深刻的、被彻底视为实验体的冰冷绝望。
空气中的甜腻香气尚未完全散尽,混合着丁程鑫留下的冰冷气息,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实验舱,将他牢牢禁锢其中。
而“验收成果”这四个字,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预示着这场噩梦,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