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手套

棒球部储物柜被撬的消息在晨训前传遍全校。林夏挤进人群时，看见邬童的柜门像受伤的翅膀般歪斜着，内侧用红漆喷着触目惊心的"滚出去"。

"监控坏了。"尹柯推了推眼镜，"但昨天有人看见谭浩在附近晃悠。"

邬童沉默地清点物品：训练日志完好，护腕还在，唯独少了一样东西——

"初代手套不见了。"沙婉小声告诉林夏，"是他妈妈去美国前送的生日礼物。"

林夏的指尖突然刺痛——她自己的储物柜里，正躺着那只十年前限量版的职业捕手手套。

废弃音乐教室的门被暴力踢开。林夏抱着棒球包冲进去时，邬童正在砸钢琴——不是弹，是真的用拳头砸向琴键，指关节渗出血珠。

"出去。"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林夏径直走到钢琴前，从包里掏出个褪色的棕色手套："用这个砸，手会痛。"

邬童的拳头僵在半空。阳光穿过破洞的窗帘，照亮手套拇指根部绣着的"W.T."——和他丢失的那只一模一样。

"2009年MLB限量款，全球200只。"林夏把手套放在琴键上，"我妈妈留给我的。"

钢琴发出沉闷的嗡鸣。邬童的视线在手套和林夏之间来回扫视，突然抓起它对着光——内衬皮上有个褪色的口红印，旁边用钢笔写着日期：2009.6.21。

"儿童节..."邬童的喉结滚动，"我那只也有。"

林夏的呼吸停滞了。她看着邬童从手机相册调出照片——同款手套，同款口红印，甚至日期都只差三天。

"你妈妈..."

"前国家女子棒球队队长林玥。"邬童替她说完，"2009年赴美执教，2010年车祸..."

花房里的三花猫突然从窗台跳进来，轻车熟路地窝进邬童怀里。林夏发现猫咪右耳的缺口形状，和她妈妈遗物照片里那只一模一样。

"所以你知道。"她声音发紧，"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邬童用染血的手指翻开训练日志，某页贴着张泛黄的剪报：《国家女棒队长林玥车祸身亡，随身携带儿童节礼物曝光》。配图是残骸中沾血的手套，和一只惊恐的三花猫。

黄昏的光线像融化的琥珀，把两人凝固在钢琴两侧。林夏终于明白为什么邬童总在看她手套，为什么会对一个转校生格外容忍。

"你妈妈..."邬童罕见地迟疑了，"她经常提起我吗？"

林夏摇头："她只说在美国教过个倔小孩，总在赛后偷偷哭。"她指了指邬童眼角的泪痣，"说这里有颗星星一样的痣。"

钢琴上的手套突然被塞回她怀里。邬童背过身去，肩膀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去找谭浩要回我的东西。"

林夏抱紧手套："你妈妈...和我妈妈..."

"队友，也是对手。"邬童的声音闷在衣领里，"我爸从不让我提她。"

月亮岛中学的广播突然响起："请棒球部邬童同学速来教务处..."

林夏在走廊拐角拦住谭浩："手套还来。"

谭浩笑得恶意满满："什么手套？哦——你说那个绣着'给童童'的破玩意儿？"他做了个抛物动作，"可能在校工垃圾桶？"

邬童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谭浩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他爸为什么禁止他提林玥吗？因为——"

林夏的拳头比思维更快。谭浩踉跄着撞上消防栓时，她才发现邬童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右手稳稳扶住她颤抖的肩膀。

"教务处找你。"他平静地说，左手举起个沾灰的手套——正是谭浩藏在棒球包夹层的那只。

暮色中的棒球场空无一人。邬童用消毒湿巾仔细擦拭手套，露出内衬上褪色的字迹：【给童童，妈妈永远是你的捕手】。

"我妈妈写的最后一句话。"林夏轻声说，"是'告诉童童，变速球要再握浅一点'。"

邬童的手突然收紧。他低头时，一滴水珠落在手套的接球区，晕开陈年的血迹。

林夏默默掏出自己的手套，两只并排放在夕阳下——同样的磨损位置，同样的缝线修补痕迹，像一对失散多年的孪生子。

"现在，"她碰了碰邬童的手背，"我们有两个妈妈当捕手了。"

邬童的呼吸声很重。当第一颗星星亮起来时，他轻轻"嗯"了一声，尾音消散在初夏的晚风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