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显影

暗房的红灯像融化的铁水，在显影盘里投下血色波纹。林夏用镊子夹起相纸，画面在药水中渐渐浮现——邬童站在投手丘上，阳光穿过他扬起的球衣下摆，在腰间勾勒出一道半透明的光弧。

"第三十七张。"沙婉数着晾干绳上的照片，"全是邬童？"

林夏的手抖了一下，相纸重新滑入显影液。她这才注意到，所有晾着的照片确实都是邬童——邬童挥臂时绷紧的背肌，邬童皱眉调整帽檐的侧脸，邬童左手腕上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只是练习动态摄影。"林夏捞起相纸，水珠顺着邬童的轮廓滴落。

沙婉突然指向某张照片："这个呢？"

——画面里的邬童正在看她，眼神柔软得不像话。

废弃音乐教室的钢琴盖成了临时晾照片的平台。林夏正在给最后一批照片标注日期，门突然被推开。邬童带着一身松香剂的味道走进来，左手还缠着绷带。

"教练找你。"他停在两步之外，"说女子棒球部..."

话没说完，邬童的目光落在钢琴上的照片堆。最上面那张是他睡在河堤边的侧脸，睫毛上沾着晨露，嘴角微微上扬。照片角落写着一行小字：【5.7 第一次笑】。

"偷拍？"邬童挑眉。

林夏抢过照片："这是物证！证明你会笑！"

邬童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叠纸，拍在琴键上——是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每张都是林夏的背影：接球时飞扬的马尾辫，偷吃草莓大福鼓起的脸颊，蹲在花房喂猫时露出的后颈。

"彼此彼此。"他说。

暗房的红色警报灯突然闪烁。林夏冲进去时，邬童正站在放大机前，手里拿着她刚放大的底片——是暴雨那天，他在河边扔石子的背影，腰线被雨水浸透的衬衫勾勒得清晰可见。

"构图太满。"邬童按下曝光钮，"左边留白会更好。"

相纸在显影液中渐渐显形。林夏这才发现，邬童说的留白处，多了一个小小的人影——是拿相机的她自己，被他用铅笔在底片上精心描了出来。

"你懂摄影？"

邬童的指尖划过她放在角落的相册："我妈是战地记者。"他翻开扉页，指着那张著名的《科索沃的棒球》,"这是她最后一组作品。"

照片里，废墟中的少年正用左手投球。

化学实验室的紫光灯下，林夏正在冲洗特殊胶片。这是她用邬童父亲实验室借来的红外相机拍的——能透过布料拍摄肌肉运动轨迹。

相纸上，邬童的投球动作被解构成蓝色光流：肩胛骨像展开的翅膀，腰肌扭转成完美的螺旋，左手腕的旧伤处有一小片异常的红色光斑。

"这里。"林夏指着光斑，"就是让你变速球失准的元凶。"

邬童突然抓住她手腕："你什么时候拍的？"

"上周你睡着的时候。"林夏晃了晃相机，"放心，只拍了上半身。"

邬童的耳根在紫光下红得发亮："...变态。"

月亮岛中学的天台堆满摄影器材。林夏调试长焦镜头时，邬童正在看她手机里的隐藏相册——需要输入【08036】才能解锁的那一个。

"蜂鸟振翅频率加你的反应时间？"他轻易猜出密码。

相册里全是连拍照：邬童投球时扬起的衣角，邬童喝水的喉结滚动，邬童...亲吻她额头的0.36秒瞬间。

"偷拍狂。"邬童评价道，却把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

毕业展那天，礼堂中央挂着林夏的参赛作品：《蜂鸟振翅的瞬间》。

照片里，邬童的左手正在投球，手腕上的蜂鸟纹身与护腕暗纹重叠，在阳光下形成振翅欲飞的错觉。而画面最边缘，隐约可见一只举着相机的手——腕间系着粉色橡皮筋。

"构图太满。"邬童在留言簿上写，然后画了个箭头指向那只手,"这里应该再近一点。"

林夏翻到下一页，发现是张对折的相片——邬童用红外相机拍的她自己：正在拍他的样子，眼睛亮得像蓄满星光的捕手手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