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法与偏见

凌晨一点半的清华东门烧烤摊，烟雾缭绕中飘散着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程晓阳用筷子灵巧地剥开烤茄子的外皮，热气立刻裹着蒜香扑面而来。

"尝尝这个，全北京最好吃的烤茄子！"她将剥好的茄子推到钱三一面前，指尖沾了一点油渍也毫不在意。

钱三一看着面前这团糊状物，犹豫了一下才夹起一小块。与他整洁的笔记本和精确到毫米的杯垫不同，眼前的食物充满了不可控因素。

"怎么样？"程晓阳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他。

"还不错。"钱三一谨慎评价，实际上味道确实出乎意料的好。

程晓阳咧嘴笑了，又给他倒了杯冰镇北冰洋："所以，你那篇《量子计算中的算法优化》是怎么想到用蒙特卡洛方法改进Shor算法的？我在复现时总是遇到相位估计的精度问题。"

钱三一放下筷子，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满嘴油光的女孩："你真的读过那篇论文？"

"当然！"程晓阳从包里掏出一台贴满贴纸的平板，划开屏幕调出一份PDF，"看，我还做了批注呢。"

钱三一凑近一看，论文边缘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有些地方甚至画了可爱的表情符号和"妙啊！""这里不懂！"之类的批语。这种阅读方式与他严谨的学术习惯大相径庭，却莫名让他感到一丝亲切。

"你在研究量子计算？"他问道。

"算是吧。"程晓阳咬了一大口羊肉串，"我在准备全国编程大赛，想做点不一样的。"她突然压低声音，"告诉你个秘密，我在尝试用神经网络优化量子算法中的经典部分。"

钱三一眉毛微微上扬："这想法很有潜力，但实现起来——"

"——难到爆炸！"程晓阳接话，挥舞着竹签，"特别是当量子比特数增加时，经典优化部分的计算复杂度呈指数级增长。我卡在这里两周了。"她叹了口气，竹签在盘子上戳出几个小点。

钱三一沉思片刻，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钢笔："介意我看看你的算法结构吗？"

程晓阳瞪大眼睛："现在？在这里？"

"问题不会挑时间和地点出现。"钱三一已经翻开笔记本，钢笔在纸面上方悬停，"除非你更愿意明天再讨论。"

"不不不！"程晓阳手忙脚乱地调出代码界面，差点打翻汽水瓶，"你看，就是这部分——"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烧烤摊的嘈杂背景音逐渐淡去。钱三一在笔记本上画出一系列相互关联的方框图，不时停下来向程晓阳提问。程晓阳时而皱眉思考，时而恍然大悟地拍桌子，引得周围食客频频侧目。

"等等，你是说把整个优化问题看作一个物理系统？"程晓阳突然抓住钱三一的手腕，"用哈密顿量来描述参数空间？"

钱三一没有抽回手，只是点了点头："模拟退火算法的思想本就来源于统计物理。你的神经网络可以看作是一个多体系统，每个神经元——"

"——都可以用自旋模型来类比！"程晓阳几乎是喊出来的，引得邻桌几个男生转头看她。她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天啊，这角度太绝了！我怎么没想到！"

钱三一嘴角微微上扬："物理系偶尔也有点用。"

程晓阳做了个鬼脸："少来，你根本不是'普通物理系学生'。"她突然凑近，近到钱三一能闻到她发丝上的洗发水香气，"说真的，你为什么懂这么多计算机？"

钱三一不着痕迹地后仰："兴趣使然。"

"骗人。"程晓阳坐回去，撇撇嘴，"不过没关系，我会挖出来的。"她狡黠地眨眨眼，像只发现毛线球的小猫。

钱三一没有接话，只是看了眼手表："已经两点二十了。"

"啊！这么晚了？"程晓阳惊呼，赶紧收拾东西，"明天——呃，今天早上八点我还有课！"她匆匆扫码结账，"谢谢你今晚的救命之恩，还有这个超棒的想法！"

走出烧烤摊，初秋的夜风带着微凉。程晓阳裹紧卫衣，突然转身面对钱三一："嘿，如果我按这个思路修改后还有问题，能再请教你吗？"

钱三一望着她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可以发邮件。"

"邮件？太慢了！"程晓阳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呗？我保证不骚扰你，只问学术问题！"

钱三一犹豫了一下，还是调出了二维码。程晓阳欢天喜地地扫码，发送好友申请，备注写着"你未来的编程搭档"。

"好了，钱大学霸，快回去休息吧！"程晓阳蹦跳着后退几步，"明天——啊不，今天见！"

钱三一看着那个活力四射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摇了摇头。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程晓阳"的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只戴着眼镜的卡通企鹅。他点击通过，然后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回到宿舍时，室友早已熟睡。钱三一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程晓阳谈论算法时闪闪发亮的眼睛，和她那些打破常规的思路。这种思维方式与他熟悉的物理世界截然不同——没有严格的定律和公式，却充满了令人惊喜的可能性。

第二天早晨，钱三一罕见地比闹钟晚醒了十分钟。他迅速整理好自己，准时出现在《高等量子力学》课堂上。课间，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企鹅编程狂]：成功了！！！你的方法让训练速度提升了40%！！！[图片][图片][图片]

钱三一点开图片，是程晓阳发来的三张截图，显示神经网络在量子算法优化中的表现大幅提升。最后还附赠一个企鹅转圈的表情包。

他想了想，回复道："祝贺。还有，我上课时手机静音。"

[企鹅编程狂]：知道啦大学霸！不打扰你吸收宇宙真理了~[敬礼]

钱三一将手机放回口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坐在后排的物理系同学王浩的眼睛。

"三一，听说你昨晚和计算机系那个'代码女神'一起吃宵夜了？"下课后，王浩凑过来小声问道。

钱三一收拾笔记的手停顿了一下："只是学术讨论。"

"哇哦，真是罕见。"王浩夸张地挑眉，"平时多少女生想约你讨论'学术'都被婉拒，这个程晓阳有什么特别之处？"

钱三一没有回答，只是将笔记本整齐地放入包中："下节课见。"

走出教学楼，秋日的阳光洒在银杏叶上，金灿灿的一片。钱三一习惯性地走向图书馆，却在拐角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程晓阳正盘腿坐在理学院楼前的台阶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手指飞舞。

她今天换了件印着"Hello World"字样的黑色T恤，马尾辫扎得比昨晚高了些，发梢随着她打字的节奏轻轻晃动。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一串跳动的二进制代码。

钱三一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你不是有课吗？"

程晓阳猛地抬头，脸上绽放出笑容："翘了！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她拍拍身边的空位，"来，看看你的天才想法带来的成果！"

钱三一没有坐下，但弯腰看向她的屏幕："改进效果如何？"

"惊人！"程晓阳兴奋地调出几张图表，"看这个收敛速度！而且参数空间的探索效率提升了近一倍！"她突然压低声音，"说真的，你应该考虑和我组队参加这次全国大赛。"

钱三一直起身："我是物理系的。"

"所以呢？"程晓阳合上电脑，仰头看他，"大赛允许跨学科团队。你的物理思维加上我的编程能力，绝对能做出开创性的东西！"

"我的研究课题已经排到明年了。"钱三一语气平静。

程晓阳做了个夸张的伤心表情："好吧，不勉强你。"她站起身，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尘，"不过如果我遇到物理相关的问题，还能请教你吧？"

钱三一点点头："可以。"

"太好了！"程晓阳突然从包里掏出一叠纸，"那正好，这是我遇到的第二个瓶颈，关于量子退相干过程中的噪声建模..."

钱三一接过那沓皱巴巴的打印纸，上面满是荧光笔标记和潦草的笔记。与昨晚烧烤摊上的随意不同，这些技术笔记显示出程晓阳在专业上的严谨和深度。他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渐渐皱起。

"这个问题很复杂。"他最终说道，"需要一些时间思考。"

程晓阳眼睛一亮："不急不急！你慢慢想！"她看了看手表，"哎呀，我得赶去下节课了。回头聊！"

她抓起电脑和背包，匆匆跑下台阶，又突然转身："对了，钱三一！"她喊道，"谢谢你没有说'这不属于物理范畴'！"

钱三一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的笔记。他原本计划下午去实验室完成光电效应实验的数据分析，但现在看来需要重新安排时间了。

"钱三一！"

一个严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钱三一转身，看到他的导师张教授正站在理学院门口，眉头紧锁。

"张老师。"钱三一点头致意。

张教授走近，目光落在那沓笔记上："我听说你最近对计算机产生了兴趣？"

钱三一将笔记整齐地对折："只是偶尔交流。"

"年轻人多涉猎是好事。"张教授推了推眼镜，"但别忘了你的主攻方向。MIT的推荐信需要你在量子场论方面有更突出的成果。"

钱三一沉默片刻："我明白。"

"计算机只是工具，物理才是探索宇宙本质的途径。"张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周的组会，我希望听到你关于希格斯机制的新想法。"

张教授离开后，钱三一站在台阶上，阳光依然明媚，却似乎少了些温度。他翻开程晓阳的笔记，那些跳跃的思维和打破常规的问题再次吸引了他。与物理学的严谨框架不同，这里充满了"如果...会怎样"的大胆假设。

他将笔记放入包中，决定先去图书馆查阅几篇关于量子噪声的论文。

图书馆的自习区比往常热闹。钱三一走向自己惯常的座位，却听到几声刻意压低的议论。

"...就是他和计算机系的..."

"...没想到钱三一喜欢那种类型..."

"...听说昨晚两人单独待到很晚..."

钱三一面无表情地走过那些窃窃私语的同学，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他刚拿出笔记本电脑，手机又震动起来。

[企鹅编程狂]：紧急求救！！！代码跑出诡异结果，完全违背物理定律！！！[崩溃]

紧接着是十几条消息轰炸，包括代码片段、错误截图和无数感叹号。钱三一叹了口气，回复道："冷静。描述具体现象。"

三分钟后，程晓阳直接打来了电话。钱三一走到走廊才接听。

"钱三一！出大事了！"程晓阳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我按你的思路修改后，小规模测试完全正常，但一旦量子比特数超过15，整个系统就开始出现诡异的相干性保持，这完全违背了退相干理论！"

钱三一靠在窗边，眉头渐渐皱紧："你的误差校正部分怎么处理的？"

"标准表面码啊，但是——"

"——用拓扑量子纠错。"钱三一打断她，"将逻辑量子比特编码在二维晶格的拓扑性质中。"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几秒。

"天...天啊..."程晓阳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这太天才了...我怎么没想到..."

钱三一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键盘敲击声。

"我马上试！你等等——"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钱三一！你还在吗？"

"在。"

"你简直就是我的幸运星！"程晓阳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提高，"我请你吃一个月烧烤！不，一年！"

钱三一嘴角微微上扬："先验证结果再说。"

"遵命，长官！"程晓阳俏皮地回答，"我今晚通宵测试，明天向你汇报！"

挂断电话，钱三一转身准备回座位，却看到计算机系的赵明辉学长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钱学弟，"赵明辉走近，"没想到你对我们的'代码女神'这么上心啊。"

钱三一平静地看着他："只是学术交流。"

"是吗？"赵明辉轻笑一声，"程晓阳可是我们系出了名的难追，多少学长铩羽而归。看来物理系的魅力不一样？"

钱三一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就离开了。但赵明辉的声音还是从背后传来："小心点，学弟。有些人表面单纯，实际手段高明得很..."

回到座位，钱三一打开电脑，调出程晓阳之前发给他的算法框架。他本打算继续自己的研究，却鬼使神差地新建了一个文档，开始为她的项目设计更系统的拓扑纠错方案。

窗外，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在窗台上。钱三一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投入到代码的世界中。此刻的他不会想到，三天后校园论坛会出现一篇题为《物理系才子沦为计算机系女神的"技术顾问"？》的热帖，也不会预料到这篇帖子将如何改变他与程晓阳之间单纯的专业交流。

接下来的故事可能会沿着这些方向发展：

谣言风暴的漩涡：当校园论坛热帖将钱三一描绘成"被程晓阳利用的工具人"时，为何物理系实验室里会突然出现那本记录着两人所有对话的黑色笔记本？

午夜实验室的秘密：程晓阳独自调试程序到凌晨三点时，监控摄像头拍下的那个潜入计算机系机房的神秘身影与钱三一的导师有何关联？

破碎的咖啡杯：张教授为何在看到程晓阳的编程大赛报名表时失手打翻茶杯，那个被水渍晕开的项目名称背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