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集团的电梯很慢,像在数着楼层间流淌的时间。
陈浚铭站在轿厢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公文包的金属扣。里面装着城西项目的最新报表,刚从审计部拿出来,数字红得刺眼——张副总留下的烂摊子比预想中更糟,资金缺口足以压垮半个陈氏。
电梯在12楼停下,门开时,陈奕恒走了进来。他穿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黑色大衣,左手插在口袋里,无名指的婚戒在袖口偶尔闪过点冷光。
“去顶楼?”陈奕恒问,声音被电梯的回声放大,带着点晨起的沙哑。他比陈浚铭大六岁,声音沉得像浸过温水的石头,小时候总爱用这声音哄闹别扭的他。
“嗯。”陈浚铭点头,目光落在他的领口。高领毛衣遮到下巴,看不见那道被他偷偷惦记了很多年的旧伤,心里莫名空了块。
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陈浚铭数着跳动的楼层数字,13、14、15……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空气中弥漫着陈奕恒身上的味道——林清给他买的雪松味护手霜,混着淡淡的烟草味,是属于三十岁男人的、安稳的气息。
他忽然想起六年前,自己刚满十八岁那天,也是在这台电梯里。陈奕恒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个蛋糕盒,笑着说“小铭成年了,以后能跟哥一起喝酒了”。那时他的左手还空着,无名指干干净净,说话时会下意识地揉他的头发,指尖带着少年人的温度。
“报表很难看?”陈奕恒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落在陈浚铭紧绷的侧脸,“早上看你从审计部出来,脸比报表还白。”
陈浚铭捏紧了公文包带:“能解决。”
“需要我……”
“不用。”陈浚铭打断他,声音硬得像钢筋,“哥不是想跟林清去南方开书店吗?这些事,我来就行。”
陈奕恒的眼神暗了暗,没再说话。电梯在20楼晃了一下,像是出了点故障,猛地往下坠了半层。陈浚铭下意识地抓住扶手,却被一股力道拽进怀里——是陈奕恒,他的左手紧紧扣着他的后颈,右手环在他腰上,婚戒硌在他的脊椎上,又凉又硬。
“别怕。”陈奕恒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怀里的人比他矮了一个头,肩膀窄窄的,却硬得像块石头,和六年前那个会扑进他怀里哭的小孩判若两人。
电梯很快稳了下来,警报声尖厉地响起。陈浚铭僵在他怀里,能闻到他毛衣里的气息,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能数着他手腕上的脉搏——跳得很快,比自己的还快。
“哥……”他想说“我没事”,喉咙却像被堵住。
陈奕恒松开手,退开半步,整理了下被扯皱的毛衣领口,动作有些慌乱。“老毛病了,电梯偶尔会这样。”他解释道,目光却不敢看陈浚铭,落在跳动的警报灯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的戒指。
那六秒的拥抱,像偷来的时光,短暂得让人心慌。
电梯门终于在顶楼打开,维修人员匆匆跑进来。陈奕恒率先走出去,脚步快得像在逃,陈浚铭跟在后面,看着他大衣下摆扫过地面,忽然发现他的右手在微微发抖——是紧张后的余震,六年前他替自己挡开迎面驶来的自行车时,手也抖成这样。
进了办公室,陈奕恒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口气灌下去。陈浚铭把报表放在他桌上,纸张的边缘被捏得发皱:“需要裁员30%,还要抵押城东的写字楼。”
陈奕恒看着报表上的红数字,指尖在“抵押”两个字上顿了顿:“写字楼是爷爷留下的,不能动。”
“那怎么办?”陈浚铭的声音拔高,“让陈氏破产吗?还是让你去找林清的娘家借钱?”
“陈浚铭!”陈奕恒猛地抬头,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你非要用这种语气说话?”
“不然呢?”陈浚铭逼近一步,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办公桌,他能看见陈奕恒睫毛上的灰,看见他婚戒上的划痕,“哥,你醒醒吧!你以为躲在温柔乡里就能当没事人?林清是能替你挡酒,还是能替你签合同?”
陈奕恒的拳头攥得发白,指节抵在桌面上,发出“咯吱”的响。他盯着陈浚铭,看了很久很久,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自嘲:“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
“是!”陈浚铭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明明能稳住公司,却非要惦记什么书店!你明明知道张副总的阴谋,却非要处处忍让!你明明……”
明明对我不是只有哥哥的心思,却非要戴着那枚戒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却像根刺,扎在两人中间。
陈奕恒忽然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他比陈浚铭高半个头,阴影落在他脸上,带着压迫感。“小铭,”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疲惫的沙哑,“六年前你说想当工程师,我就想,以后陈氏的担子,哥替你扛。可现在……”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陈浚铭的头发,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你长大了,不需要哥了。”
陈浚铭的心脏像被狠狠揪住。他想起六年前那个暴雨天,自己在学校被人欺负,陈奕恒骑着单车载他回家,后背被雨水淋透,却笑着说“小铭有哥呢”。那时的哥哥,是天,是他所有的底气。
“我没有……”他想说“我需要你”,却被陈奕恒的目光堵住。那里面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欣慰,还有些被戒指牢牢锁住的、不敢外露的东西。
“报表我会看。”陈奕恒收回手,转身往落地窗前走,“裁员的事,再想想别的办法。”他的左手搭在窗沿上,婚戒在玻璃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像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陈浚铭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很累。累得想回到六年前,回到那个还能扑进哥哥怀里哭的年纪,回到他的无名指还空着的时候。
可时间不会回头。就像这台偶尔会出故障的电梯,就算能短暂地停住,最终还是要朝着既定的楼层,一路向上。
他拿起公文包,轻轻带上门。走廊里的风很冷,吹得他后颈发凉,那里还残留着陈奕恒指尖的温度,和那枚戒指的冰凉。
六秒的拥抱,六年的光阴。
原来有些距离,不是时间能缩短的,而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能远远看着。
就是主包最近有些焦虑,不知道是接着写下去,还是弃坑,还是开一篇新的。
因为稿是之前写的,然后写得很乱,一会儿铭恒,一会儿恒铭的……总之很乱。
然后改吧,又无从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