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秋的上海被连绵阴雨浸泡得发涨，弄堂里的积水映着霓虹，像打翻了的胭脂盒。陈深撑着黑伞站在米高梅舞厅后门，看李小男穿着杏色旗袍从旋转门里出来，高跟鞋踩过水洼时，裙摆被风掀起一角。

“陈队长倒是清闲。”李小男笑盈盈地挽住他的胳膊，发间的栀子花被雨水打湿，香气混着潮湿的空气漫开来，“刚在里面看见毕忠良太太了，说你今早退了牌局，是不是又躲懒？”

陈深把伞往她那边倾了倾，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腕：“毕太太没说她先生昨晚在办公室待到后半夜？”

李小男的笑僵了半秒，随即用更夸张的语气抱怨：“你们男人的事我哪懂，倒是我新排的戏，导演说缺个赞助……”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皮鞋踏水的声响敲打着寂静。陈深眼角的余光瞥见街角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帘缝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毕忠良的贴身保镖。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锦盒：“前几日在拍卖行看见的，觉得配你。”

盒子里躺着支珍珠发卡，圆润的珠子在昏暗里泛着柔光。李小男接过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像有电流窜过。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礼物，陈深从不会送她这么“规矩”的东西。

“陈队长这是……想追我？”她故意歪着头问，睫毛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你说呢？”陈深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要被雨声吞没，“明晚七点，老地方。”

李小男把发卡别在鬓角，转身钻进黄包车厢时，朝他抛了个媚眼：“看我心情。”

黄包车消失在雨幕里，陈深收起伞，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肩头。街角的轿车缓缓驶离，他望着车窗倒影里那支晃动的珍珠发卡，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苏区，有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总爱抢他的搪瓷缸，说他泡的茶比指导员的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