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方”是法租界的一家钟表行,门面不大,玻璃柜里摆着些镀金怀表。陈深推开店门时,掌柜的正在擦拭柜台,头也不抬地说:“修表还是买零件?”
“取上周送修的劳力士。”陈深的手指在玻璃柜上敲出三短两长的节奏。
掌柜的眼皮抬了抬,引他穿过狭窄的后巷,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里面是间简陋的阁楼,墙上挂着幅《清明上河图》,画轴后面藏着电台和密码本。
李小男已经到了,褪去旗袍换上灰布褂子,正蹲在火炉边烤馒头。见他进来,把烤得焦黄的馒头递过来:“刚从乡下运来的面粉,比米高梅的点心实在。”
陈深咬了口馒头,麦香混着烟火气熨帖着喉咙。他从公文包抽出张报纸,指着社会版的寻人启事:“‘家母病重,盼三儿归’,这是总部的新指示,让我们查清楚日军下个月运抵码头的军火清单。”
“毕忠良最近跟日本宪兵队走得很近。”李小男往火炉里添了块煤,火星溅在青砖地上,“前天我去76号送文件,听见他跟影佐在办公室吵架,好像是为了军火押运的人选。”
陈深的手指在报纸上划过:“我怀疑苏三省已经盯上我们了,他昨天在牌桌上故意问起你跟我的关系。”
“那就让他盯。”李小男忽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个红本本,封皮上烫着“结婚证”三个字,“今早路过民政局,顺手办的。”
陈深愣住了。照片上的李小男梳着齐耳短发,穿着列宁装,眼神亮得像星星;而他自己穿着笔挺的西装,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倒像是真的要娶心爱之人。
“你疯了?”他压低声音,“毕忠良要是知道……”
“知道我们是夫妻,才更放心。”李小男把红本本塞进他的公文包,“你想想,哪个卧底会把假戏做到这份上?再说了,”她忽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难道陈队长不想娶我?”
窗外的雨还在下,阁楼里的炉火噼啪作响。陈深看着她眼里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那个抢他搪瓷缸的姑娘,也是这样歪着头跟他叫板。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当年在苏区那样:“下次不许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