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羲承的眼神暗了暗。
李羲承“我只是觉得他不适合教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
李羲承“边伯贤也不对劲,他查罗渽民查得太急了,像在找什么东西。”
白妍没接话。她其实也觉得奇怪,边伯贤对罗渽民的在意,已经超出了“好奇”的范畴,更像种……戒备。
李羲承“明天的研讨课别去了。”
李羲承突然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李羲承“我帮你请假。”
白妍“为什么?”
李羲承“没什么。”
他避开她的视线。
李羲承“总之别去。”
白妍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边伯贤手里的“补充资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带着点说不清的预感。
白妍“我要去。”
她把项链戴在脖子上,法槌吊坠贴着锁骨,带来一丝微凉的坚定。
白妍“是我的课,我自己上。”
李羲承的拳头捏紧了,指节泛白,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
李羲承“好吧。如果边伯贤给你东西,别收。”
回到宿舍时,白妍才发现口袋里的草莓糖化了一半,黏糊糊地沾在布料上。她把糖扔进垃圾桶,指尖却残留着甜腻的味道,像某种甩不掉的牵绊。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罗渽民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
法学院资料室的灯光下,他的手边放着两本摊开的法典,其中一本的扉页上,有行极淡的字迹,和母亲纸条上的“小民”字迹,有七分像。
白妍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屏幕上,最终敲出一行字。
白妍“明天研讨课,您会来吗?”
对方几乎是秒回。
罗渽民“会。”
窗外的月光爬上书桌,照亮摊开的笔记本。白妍摸着脖子上的法槌吊坠,突然觉得这枚小小的金属物件,比母亲箱子里的所有旧物都要沉。
一边是裹着草莓糖衣的靠近,带着阳光和试探;一边是薄荷味的疏离,藏着秘密和分寸;还有一边是沉默的守护,裹着化不开的占有欲。
星垂礼学院的夜晚总是太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里的动摇声。
白妍想起边伯贤明天要带的“补充资料”,想起罗渽民照片里的字迹,突然觉得,明天的研讨课,或许不止是讨论商法那么简单。
她拿起手机,给边伯贤回了条消息。
白妍“明天的早餐,松饼要加双份草莓酱。”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指尖残留的草莓甜味,似乎和锁骨处法槌的凉意,悄悄融在了一起。
……
清晨七点,薄雾还没散尽。边伯贤背着帆布包站在银杏树下,校服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手里提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保温袋,看见白妍时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星星。
边伯贤“这里这里!”
他把保温袋递过来,拉链拉开时冒出甜丝丝的热气。
边伯贤“我家阿姨新鲜出炉的草莓松饼,加了双份酱,快趁热吃。”
松饼被切成小块,摞在餐盒里,每一层都抹得厚厚的草莓酱,边缘还挤了圈奶油花,像件精心装饰的小礼物。
白妍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甜腻的草莓味混着面粉的香漫开来,烫得舌尖发麻,却奇异地压下了早起的昏沉。
边伯贤“好吃吗?”
边伯贤凑过来,眼里带着期待,像在等老师打分的小学生。他自己也拿起一块,咬下去时嘴角沾了点酱,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狗。
白妍“好吃。”
白妍点头,晨光透过他的发梢,在他颈侧投下细碎的光斑,昨天资料室里那点冷意仿佛是错觉。
他还是那个会为了给我甜食天天缠着阿姨研究新品、会把草莓酱蹭到脸上的边伯贤。
边伯贤“对了,补充资料。”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文件夹。
边伯贤“李羲承说你上次分析的那个并购案,忽略了章程里的优先认购权条款,我帮你标出来了。”
文件夹里夹着打印好的案例,重点部分用荧光笔标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有手写的注解,字迹和边伯贤平时签文件的龙飞凤舞截然不同,带着点刻意的工整。
白妍翻到最后一页,发现页脚画了个小小的草莓,旁边写着“加油”。
她的指尖顿了顿。李羲承根本不会关注这种细节,这些注解分明是边伯贤自己做的。
白妍“…谢谢。”
她把文件夹合上,放进自己的包里。
边伯贤“谢什么呀。”
边伯贤笑着摆手,伸手想帮她理额前的碎发,却在看到她脖子上的法槌项链时,动作顿了半秒。
边伯贤“这项链…挺好看的。”
白妍“我母亲的。”
白妍下意识地摸了摸吊坠。
边伯贤“哦。”
边伯贤的笑容淡了些,却很快又扬起嘴角。
边伯贤“很配你。走吧,再不去研讨课要迟到了,听说今天有校外律师来旁听呢。”
商法研讨课设在小教室,人不多。白妍刚坐下,就看见罗渽民从后门走进来,手里拿着本厚厚的案例汇编,径直走到靠窗的空位坐下。
那是他平时不常来的位置,刚好在她斜后方。
他的目光扫过她和边伯贤,最终落在自己的书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像在想什么心事。
白妍的后背莫名有点发烫,昨晚他发的那张照片在脑子里晃,资料室灯光下的字迹,和母亲纸条上的“小民”真的太像了。
边伯贤“妍妍,你看这个。”
边伯贤突然凑过来,指着他的笔记本。
边伯贤“你说如果目标公司故意隐瞒债务,并购方可以主张合同无效吗?”
他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带着草莓松饼的香甜。
边伯贤“我觉得可以用《***》第148条,欺诈导致的民事行为可撤销……”
他讲得认真,指尖点在“欺诈”两个字上,力道不轻。白妍看着他低垂的眼睫,突然想起母亲箱子里的旧法典。
母亲在“欺诈”条款旁画了个小小的问号,旁边写着“人心难测”。
罗渽民“可能没那么简单。”
罗渽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他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指尖点在边伯贤笔记本的另一处。
罗渽民“如果并购方在尽职调查时明知有债务却故意忽略,就构成‘恶意串通’,反而会承担连带责任。”
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松木香,和边伯贤的甜腻截然不同,像薄荷糖混着旧书卷的味道。
白妍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却撞上了边伯贤的胳膊。
边伯贤“罗教授对并购案也很感兴趣?”
边伯贤笑着抬头,语气依旧轻快,却不动声色地往白妍身边靠了靠,几乎是贴着她的肩膀。
边伯贤“我还以为您只研究刑法呢。”
罗渽民“法律是相通的。”
罗渽民的目光在两人相贴的胳膊上顿了顿,随即移开,落到白妍的文件夹上。
罗渽民“白妍同学的资料做得很详细,看来下了不少功夫。”
白妍还没来得及说话,边伯贤就抢先开口。
边伯贤“那当然,我们妍妍可认真了。不过还是多亏了教授上次课堂上的点拨,她回来念叨了好几天呢。”
他说得自然,像在炫耀自家小孩,却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白妍的手背,带着点隐秘的占有欲。
罗渽民没接话,只是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看不清表情。
白妍的手心里全是汗。她能感觉到边伯贤的指尖还在轻轻碰她的手背,像在划着无声的界限,也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平静得像深潭,却让她坐立难安。
研讨课的校外律师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讲起并购案时眉飞色舞,突然指着白妍提问。
路人乙“白妍同学,如果你是收购方律师,发现目标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你未婚夫的家族,你会回避吗?”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白妍和边伯贤身上,带着看热闹的意味。
边伯贤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却还是笑着看向白妍,眼神里带着鼓励,像在说:
边伯贤“别担心。”
白妍深吸一口气,迎上老律师的目光。
白妍“不会。”
白妍“法律面前,不该有‘回避’的私人理由。如果对方有违法操作,就算是未婚夫的家族,也该依法追究责任。”
老律师愣了一下,随即鼓起掌来。
路人乙“说得好!这才是学法律的该有的态度!”
教室里响起一阵稀疏的掌声。白妍坐下时,感觉后背的目光更沉了些。罗渽民正看着她,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像在赞许。
而边伯贤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有点重。
白妍瞥见他写的是“公私分明”四个字,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差。
下课铃响时,白妍收拾东西的动作慢了半拍。边伯贤先一步站起来,替她拎起书包。
边伯贤“中午去吃寿喜烧?我订了位置。”
白妍“你先过去吧,我约了罗教授问问题。”
边伯贤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眼底闪过一丝受伤。
边伯贤“又问问题?”
他的语气带着点委屈,像被冷落的小孩。
边伯贤“我们昨天不是说好….”
白妍“是很重要的问题。”
白妍打断他,迎上边伯贤的目光。
白妍“关于上次那个案例的。”
边伯贤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
边伯贤“好吧,那我在这等你。”
白妍“不用,你先过去吧,等一下我就来找你。”
看着边伯贤转身离开的背影,白妍的心里有点发涩。他的帆布包上,草莓挂件还在晃,只是没了早上的轻快。
罗渽民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罗渽民“想问什么?”
白妍转过身,从包里掏出母亲的那张小纸条,递到他面前。
白妍“这个小民,是您吗?”
罗渽民的目光落在纸条上,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罗渽民“是我,在这个案件之前,我还在读大三,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沈曼姐。”
罗渽民“她回母校收集资料,她帮助过我很多。”
白妍的心跳骤然加速。
白妍“那你……”是不是喜欢……
罗渽民似乎看穿了白妍的想法,弹了下她的脑袋。
罗渽民“想什么呢。”
罗渽民“我和她只是校友。她去世时,我刚进检察院不久,接手了和她公司相关的案子,才知道她出了意外。”
他顿了顿,补充道:
罗渽民“你母亲很优秀,是真的相信法律能带来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