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响过很久，教学楼已经安静下来。云清晏锁好办公室门，忽然听见微机教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推开门，几个学生正挤在电脑前，屏幕上赫然是上周网课的截图﹣﹣他讲解函数图像时，额前碎发翘起的滑稽模样被加上了"数学の仙男"的闪光特效。
林小雨云，云老师！
林小雨手忙脚乱地关页面，却误点了全屏播放。顿时整个投影幕布都是云清晏扶眼镜的特写， P 上的猫耳朵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
空气凝固了。
林小雨老师…我们就是…
林小雨硬着头皮解释
林小雨呃……"
云清晏盯着表情包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云清晏把我拍这么丑？
林小雨……啊？"
云清晏重做，P 好看点
云清晏否则
云清晏下周的随堂测试，我 保 证 ～你们的分数比这更！难！看！
云清晏眯起眼睛，学生们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
万能云老师万岁！
夕阳西下，云清晏拎着公文包走出微机室，身后传来同学们嘻嘻哈哈的声音
万能小雨快看！把云老师吃薯条那张 P 成星空背景！
万能要不要加个'数学＠大神'的水印？
他摇摇头，却忍不住笑了。
走廊拐角，云希妍的指甲深深陷进作业本。她看着二哥被学生簇拥的背影，看着他轻轻地弹了下林小雨的额头﹣﹣上周她问问题时，他只公事公办地指了指草稿纸。
微机教室的笑声飘过来，混着此起彼伏的:
万能云老师好帅！
希妍低头看自己精心整理的错题本，每一页都模仿着哥哥批改作业时喜欢的格式。可今早交作业时，他甚至都没和她多说一句话。
作为班主任，和学生们打成一片是云清晏一贯的风格。但自从担任教务主任后，为避免落人口舌，他在学校总是刻意与希妍保持距离。起初只是谨慎为之，渐渐地却成了习惯。
这个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妹妹，本就因缺少父母陪伴变得敏感脆弱。最近云清晏忙于教务会议和公开课筹备，常常深夜才回家。希妍的功课辅导不知不觉就搁置了，他只能嘱咐她用平板看网课自学。
起初希妍还会认真做笔记，把不懂的题目截图保存。但每次想请教时，总看见哥哥在书房里对着电脑眉头紧锁。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平板上的学习软件渐渐被游戏图标取代。
白天，她学着班上最受欢迎的林小雨那样扎高马尾，用夸张的语气讲段子、开玩笑引得周围同学哄堂大笑时，她偷偷瞄向云清晏，却只看到哥哥在给苏晓耐心讲解的背影。
晚上回到家，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平板游戏的光映在她脸上。随着一声声"Game Over"，那些被压抑的委屈化作屏幕上胡乱滑动的手指。有时玩到凌晨，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她立刻熄灭屏幕装睡，听着哥哥轻手轻脚地查看她房门，又疲惫地离开。
期中考试前夜，云清晏难得早归，看见希妍房门缝还亮着光。
云清晏还没睡？
他推门看见妹妹慌慌张张地把平板塞到枕头下
云清晏在复习？
云希妍嗯！我把错题本都过了一遍！
希妍笑得眼睛弯弯，藏在被子下的手却捏紧了睡衣下摆…她没敢说错题本已经两周没更新，更不敢说刚才其实在玩消除游戏。
期中考试后，当成绩单上刺眼的"89名"映入眼帘时，希妍站在公告栏前浑身发冷。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仓皇转身，正对上云清晏温柔的目光。
云清晏希妍？
他上前想看成绩单，却被妹妹猛地推开。少女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却在同学围过来时突然绽开笑脸
云希妍哎呀这次粗心啦！下次肯定重回巅峰！
云清晏怔在原地，看着妹妹蹦蹦跳跳地融入嬉闹的人群。待他回过神后同学们已经回到教学楼上课，成绩单前只剩下他自己，他转身去看，目光在榜单最上方扫过时还带着几分习以为常的从容——希妍的名字向来都在前三甲之列。
第一眼扫过前五名时，他似乎又怔住了，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看漏了什么。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榜单上划过，指节在"第五名"的位置轻轻一顿。
随着视线继续下移，他的瞳孔渐渐收缩，睫毛在镜片后颤动了一下。原本放松的唇角慢慢绷紧，喉结上下滚动着，像是在吞咽某种难以言说的震惊。当终于在第八十九名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在榜单上留下一道几不可见的印痕。
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又眯起，反复确认着那个数字，反复从前到后看着各科的成绩:语文89，数学64，英语91…，他的呼吸变得又轻又缓，又不如说他已经被震惊的忘了呼吸。一种混杂着困惑、难以置信与愤怒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最终凝结成深不见底的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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