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冷光的虎符

客栈里人声沸腾客栈里人声沸腾，屋顶上的炊烟袅袅升起，混着泥土的清新味儿，夹杂着风的凉意，此时，天还蒙蒙亮。

客栈门口的老槐树落了片叶子，正好飘在郁筠丹手背上。她正往藤箱里码最后一双布鞋，鞋面上纳的千层底还带着新麻线的韧劲，可指尖的汗却让针脚洇出淡淡的湿痕——她忽然想起穿越前在小区超市买的劳保手套，薄得能透光，而此刻箱角露出的半截皮甲，鞣制过的牛皮硬得硌手，是能真真切切挡住刀砍箭射的厚实。

“风大了。”

后颈忽然覆上一片温热，张凌赫的掌心带着他惯有的体温，替她挡住了卷着槐叶的风。郁筠丹仰头时，鼻尖擦过他的下颌，青胡茬刺得她皮肤发痒，像带着北境秋汛将至的粗粝气息。

“都齐了。”她猛地低头扣箱盖，指节在铜锁上滑了半寸。穿越过来这些日子，她总觉得像是在逛沉浸式古风园，直到昨夜看见军需官清点伤药，陶罐里的金疮药泛着暗红，才惊觉这场“体验”没有中途退场的选项。

张凌赫的手指叩了叩箱侧，发出闷闷的响：“底下塞的什么？”

不是什么稀罕物，是十几包用棉纸裹好的草药。“这是……防疟疾的。”她声音有点发紧，“我照着药书配的，青蒿加了酒泡过，你让军医看看。北境草甸子潮，秋雨一落就容易生瘴气，煮水喝能顶些用……”

张凌赫拿起其中一包，棉纸边缘还沾着细碎的草屑。他忽然想起昨夜潜入客栈时，她正蹲在院里翻晒草药，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只忙着囤粮的小田鼠。那时他以为她在备冬茶，此刻才看清竹匾里摊着的，都是医书里记载的驱寒草。

“这个你带着。”郁筠丹忽然从围裙兜里掏出个小布包，塞给他时力道太急，布角勾住了他腰间的玉佩绳。她这才发现自己在抖，穿越前看纪录片里的古代战争，画面是黑白的，可现在布包里的炒南瓜子，是真的要填进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嘴里。

“北地粮草紧，饿了就抓一把。”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布鞋尖，声音闷得像堵着棉花，“我炒了两遍，没糊。以前在家……我爸出差就爱带这个，说顶饿。”

张凌赫捏着布包的手紧了紧。他知道她口中的“家”总有些古怪说法，什么“不用马拉就能跑的铁盒子”，什么“能听见千里外声音的小匣子”，可此刻听着，只觉得那遥远的地方，一定也有像她这样，会在离别时往行囊里塞零嘴的人。

“对了。”郁筠丹忽然抬头，从袖中抽出根蓝布条，末端系着枚磨得光滑的木牌。阳光穿过木牌上刻的细孔，在她手背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那是她用客栈后门的枣木削的，不像宫里的玉佩那样精致，却带着淡淡的枣花香。

这时郁坚、香菱、林羽裳也走了出来。郁坚手里攥着个钢弹弓，铁架磨得发亮；香菱捧着个小巧的木盒，里面整齐码着捣好的青草药，叶片上还沾着晨露；林羽裳则将一块沉甸甸的银子递过来，指尖捏着帕子轻轻按了按银角：“这点银两对太子殿下来说不算什么，可都是我们攒下的心意，路上若有短缺，或许能换些急用的物件。”

“谢谢大家了。”张凌赫接过东西，指尖触到钢弹弓的凉意、草药的潮气，还有银子的温润，忽然觉得这沉甸甸的分量里，藏着比千军万马更坚实的力量。他后退半步，目光扫过郁筠丹沾着草汁的袖口，那里还留着昨夜捣药时蹭上的浅绿。

郁筠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了朝堂上的锐利，也没有了算计的深沉，只有一片她从未见过的柔软，像秋阳晒暖的湖水。

“等我回来。”他说。

“我等你。”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却异常清晰。这不是客套话，是她站在这片陌生的时空里，对眼前这个人说的，最实在的话。

队伍渐行渐远，张凌赫勒住马回头望时，城门口那道素色身影还立在那里。风吹起她的布裙，像株在秋光里扎了根的芦苇。

皇宫门前的广场上，玄甲士兵列成的方阵如磐石般沉默。张凌赫骑着战马奔至队伍前侧，手中虎符在手中下泛着冷光。他举起符牌的瞬间，忽然听见自己的声音格外响亮，盖过了呼啸的风声：

“战士们！”

甲胄碰撞声骤然停歇。

“今日我们踏过这城门，不是去赴死——是去让更多人，能好好活着！”

“愿以身护家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回应如惊雷般炸响：

“愿以身护家国！护家国——！”

林羽裳将一面用红布缝的小旗子插在城墙根，风卷得旗角猎猎作响。她拍了拍郁筠丹的肩，指尖带着布料的暖意：“放心吧，他们会回来的。你看这旗子，风不停，它就一直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