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真相

柴房里的血腥味浓得呛人。我背靠着发霉的砖墙，苏挽晴温热的血正顺着我的袖管往下淌。领头的侍卫长狞笑着举起钢刀，左脸那道疤在火把下泛着青光。

"裴王今早在祠堂用膳时还好好的。"苏挽晴突然开口，声音发颤，"怎么转眼就成了弑君逆贼？"

她的话像根针扎进我心里。那天在祠堂外，我确实看见裴王喝过一碗参汤。可刚才抬出来的尸首脖颈处有道新鲜的刀痕，分明是刚死不久。

侍卫长不答话，钢刀劈来时却偏了半寸。我攥着匕首往前一送，刀尖没入他小腹的触感冰凉。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袖口滑出的金线牡丹刺绣刺得我眼睛生疼。

太后寝殿专用绣样。

脑中轰地炸开。这哪是什么追杀叛贼的禁军，根本就是太后的人。那些年宫里传得太后病重，怕也是演给太子看的戏。

"走！"我拽着苏挽晴往墙角退。她右腿旧伤渗出血，走路一瘸一拐。更多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火把的光晃得人头晕。

身后是堵死墙，可我记得这宅子是裴家安置外室的地方。当年母亲生下我后就被软禁在此，院墙外就是条暗渠。我摸着砖缝里的青苔往上爬，指尖碰到机关时浑身一震——是相府地窖的样式。

"姐..."苏挽晴忽然抓住我手腕，"别碰左边第三块砖..."

话音未落，墙内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砖缝裂开时扬起一片尘土，我扯着她钻进密道。身后传来怒吼和刀剑相撞的声响，石门在我们身后缓缓合拢。

地道里又冷又潮，我摸着墙壁往前走，血腥味混着她的茉莉香让我想起很多事。七岁那年父亲带我去查水灾，山洪暴发时他也是这样背着我逃命。后来我发烧三天三夜，是她守在我床边一遍遍换帕子。

"你为什么要回来？"我低声问。

她没说话，只是把什么塞进我手心。月光照在断口处，"清"字纹样被血模糊。弟弟临死前攥着我手说的那句"姐，有人在演戏"又浮现在耳边。

地道尽头透出光亮，积雪反射着月光。我扶着她往外走，铁链声从裴府方向传来。他们果然在调集更多人手。

撕下衣摆裹住她伤口时，指尖碰到她腕间的玉镯。那是我十六岁生辰时送的，雕着并蒂莲。当年她说要戴着它进东宫，结果还是被太子收进了苏挽晴。

"先去密室。"她喘着气说，"裴家真正的账本在那里..."

我咬紧牙关背起她。她轻得像片羽毛，发丝扫过我耳畔时带着熟悉的温度。这种感觉让我想起很多个深夜，她替我更衣敷药时也是这般贴近。

密室石门推开时霉味扑鼻。月光从气窗照进来，照亮中央木案上堆满的奏折副本。最上方那卷圣旨，正是今早官兵抬着的那个。

"那边..."苏挽晴忽然挣扎着指向角落，"有暗格..."

我循她目光看见墙角松动的石砖。抽出来后发现整套毒杀记录：弟弟的汤药配方、医官灭口名单、甚至包括给裴老夫人下慢性毒的方子。每张纸都盖着裴家印鉴，字迹却出自不同人之手。

脚步声突然从密道传来。我拉着苏挽晴躲到木案后，烛光晃动间走进个白发苍苍的老仆。他掀开面具露出真容时，我瞳孔猛地收缩。

先帝身边的掌印太监。

二十年前那场宫变，就是他奉命将真正的裴王囚禁。这些年所有行动都是太后授意，真正的棋局是让萧瑾瑜和太子斗个你死我活，好让太后娘娘的小儿子坐稳龙椅。

"你们不过是提线木偶。"他抚过墙上裴王画像，"真正的废后圣旨就在这里，盖着先帝玉玺的那道。"

我盯着他手中那卷明黄圣旨，想起弟弟信中"请救我姐"四字，突然笑得发颤。撕碎圣旨时火星溅到裴王画像眼瞳处，恰似他当年指着我说："沈小姐最适合做皇后。"

"咳..."苏挽晴忽然咳出血，染红了我衣襟，"我这一生，只为你活过一次。"

烛光摇曳映着她苍白面容，我第一次看清她眼底深处，藏着那个雨夜跪在祠堂外的小宫女。当年她说愿意为太子做任何事，可最后为我流尽鲜血的，是她。

外面传来喊杀声。我知道留给我们的只有这一个机会，必须赶在天亮前带着证据回宫。裴王的画像在火把下扭曲，仿佛也在嘲笑这场荒唐的棋局。

"撑住。"我握紧匕首，"这次换我带你走出去。"

她嘴角勾起一丝笑，眼睛慢慢闭上。我摸到她手腕微弱的脉搏，转身时踢翻了烛台。火焰舔舐着奏折副本，照亮墙上真正的裴王画像——那张与当今太后极为相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