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藏在宫墙阴影里,听着更鼓声一下下敲进心里。晨雾湿漉漉地贴着脸颊,袖子里的玉镯冰得发疼。弟弟那截断剑就在腰间,硌得肋骨生疼,却让我清醒得可怕。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文武百官该上朝了。我摸了摸衣襟上的血迹,那是苏挽晴最后的温热。她推开我的时候,腕间玉镯磕在墙上,碎了一角。我记得那声响,像极了大婚那夜,合卺酒杯落在地上时的清脆。
"沈相府到——"礼官拖长的声音刺破晨雾。
我深吸一口气,混进队伍里。萧瑾瑜站在文官前列,青色官袍衬得他脸色更白。太子立在御座侧后方,玄色龙纹在晨光里若隐若现。太后垂帘半卷,珠翠流光晃得人眼晕。
广场上鸦雀无声,直到裴家老太爷咳嗽一声。那声音像根针,扎在我心口。就是这个老东西,亲手把毒药放进我弟弟每日的汤药里。我摸了摸腰间的账本,纸张边缘被我攥得发毛。
"臣有本奏。"
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广场都震了一下。百官齐刷刷转头,我跪在丹墀前,双手举着那叠泛黄的纸。
"太子殿下可认得此物?"我盯着玄色靴尖,声音冷得像刀。
太子没动,倒是萧瑾瑜往前迈了半步:"大胆!朝堂之上..."
"这是裴家私通北狄的账本。"我打断他,把纸页展开,"去年漕运失窃的三十万石粮食,全经由这条暗线流出。"纸边蹭过指尖,油墨味混着血腥气。
裴家几个官员脸色煞白,有人想冲上来,被禁军拦住。太后珠帘微微一晃,我看见她绣着金线的裙摆。
"还有这个。"我抽出断剑掷向御前,剑身翻飞间,朝阳照在"清"字纹样上。太子瞳孔猛地收缩,喉结滚了滚。
我想起大婚那夜,自己掀开盖头时也是这般模样。那时我端着冷掉的合卺酒,看着空荡荡的寝殿,突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
"这不是棋局,是血债。"我盯着他,"我弟弟临死前说'有人在演戏',现在我终于看懂了。你们父子、兄弟、母子,都在唱这出戏,我不过是..."
话没说完,萧瑾瑜就挥手示意禁军上前。我往后跃开,靴底碾过青砖上的霜。御案前的空隙我看得很清楚,那是逃生的路。
"杀了她。"太后终于开口,珠帘晃得厉害,"一个都不能留。"
禁军围成铁桶,百官噤若寒蝉。太子突然抬手:"等等..."
"晚了。"我冷笑,瞥见太后方向有个内侍正往偏殿跑。弟弟临终前说的话又浮上来:"姐,有人在演戏。"现在我终于明白,他们父子演的是权谋,母子演的是亲情,而我和苏挽晴...
苏挽晴推开我时,腕间玉镯磕在墙上。那声响,和当年她替我整理嫁衣时,玉镯碰在妆台上的一模一样。她说"这次换我带你走出去",我却把她留在了雪夜里。
"沈昭宁!"太子厉喝。
我后退至殿门,袖中并蒂莲玉镯突然断裂。玉片叮当落地,像极了大婚那夜,我独自饮尽合卺酒时,杯底磕在桌上的声响。
"娘娘..."萧瑾瑜眼神闪过意外。
我转身奔向殿外,身后喊杀声震天。晨雾还未散尽,宫墙影子拉得很长。弟弟的笑浮现在眼前,他总爱抱着书卷说:"姐,你要活得比我长。"
现在我明白了,不是要我苟活,是要我把这局棋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