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去

血溅丹墀。

我后跃时靴底碾过玉镯碎片，断成两截的并蒂莲硌得脚心发疼。禁军围成铁桶，刀锋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太子站在御案前没动，萧瑾瑜眼神闪过意外，太后珠帘晃得厉害，我听见她绣着金线的裙摆摩擦声。

"杀了她。"太后终于开口，声音尖利刺耳，"一个都不能留。"

禁军往前逼，我往后退。身后是殿门，再往后就是宫墙外的青石板地。弟弟临终前说的话又浮上来："姐，有人在演戏。"

现在我终于明白，他们父子演的是权谋，母子演的是亲情，而我和苏挽晴...苏挽晴推开我时，腕间玉镯磕在墙上。那声响，和当年她替我整理嫁衣时，玉镯碰在妆台上的一模一样。

她说"这次换我带你走出去"，我却把她留在了雪夜里。

"沈昭宁！"太子厉喝，手按上剑柄。

我冷笑一声："你以为自己在演哪出戏？"话音未落，袖中匕首已经甩出。冲在最前面的禁军喉头爆出一串血沫，倒在地上抽搐。其他人愣了半秒，杀声震天。

我往殿门外奔，身后喊杀声震得瓦片都在抖。晨雾还未散尽，宫墙影子拉得很长。弟弟的笑浮现在眼前，他总爱抱着书卷说："姐，你要活得比我长。"

现在我明白了，不是要我苟活，是要我把这局棋下完。

绕过御花园的九曲回廊，我摸到腰间的账本。纸张边缘被我攥得发毛，上面还沾着昨夜苏挽晴的血。她推开我时，手腕上的伤还在渗血。那血迹蹭在我袖口，干涸后变成暗褐色。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躲进垂花门后的阴影里。几个东宫死士举着火把跑过，火光照亮他们脸上狰狞的疤。我想起苏挽晴说过的话："要活下来才能看清真相。"

我贴着宫墙往前挪，突然听见水声。池塘边站着个身影，朱红宫袍在晨雾里若隐若现。我屏住呼吸，认出那是裴家的医官。就是这个老东西，亲手把毒药放进我弟弟每日的汤药里。

他手里拎着个瓷瓶，月光照在瓶身上泛着幽蓝。我记得这颜色，弟弟发病那晚，我就闻到过这种味道。他蜷在榻上捂着肚子喊疼，我抱着他轻声哄，眼泪滴在他额头上。

"你来干什么？"我从后面逼近。

医官猛地转身，瓷瓶掉在地上摔成碎片。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我抽出匕首抵在他喉咙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当年是谁让你下毒的？"我的声音冷得像刀。

他张了张嘴，突然朝我扑来。我侧身避开，匕首划过他脖颈。血喷出来溅在我脸上，温热的，带着腥甜。他倒下去时手指还抓着衣角，像是想抓住什么。

我蹲下身翻他怀里的东西，找出个油纸包着的药方。字迹工整，最后盖着太医院的印。我把它塞进怀里，继续往前跑。

玄色宫门如巨兽吞口，吊桥铁索哗啦作响。我扶着廊柱喘气，指尖抠进砖缝染红指甲。身后传来马蹄声，太子亲自带队拦截。

他骑在马上，剑尖直指我心口。阳光照在他脸上，我看清他眼下的青黑。这些年，他过得也不好。

"跟我回去。"他说。

我摇头："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你听我解释..."

"你拦得住我，拦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吗？"我举起断剑，剑刃滴着血，在地上画出一道红线。

太子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剑尖迟迟未落。我想起大婚那夜，他也是这样站在寝殿门口，手按着剑柄不说话。那时我掀开盖头，问他要不要喝合卺酒。他摇头转身，留下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殿里。

身后传来呼哨声，王嬷子的儿子甩出马鞭缠住我手腕。他满身酒气，眼睛通红："小姐快走！"

我顺着鞭子借力跃上马背，太子反应过来要追，已经被王嬷子儿子挡住。他挥舞着酒坛砸过去，碎玻璃扎了太子满脸。

马儿狂奔，我回头看了一眼。宫墙高耸，朝阳照在琉璃瓦上闪闪发亮。我嘴角扬起新婚那日般的淡笑，眼中却寒如冰窖。

袖子里的地图割破肌肤，血珠与墨迹交融。我扯开一看，半张纸上画着北狄边境的路线。原来苏挽晴早就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马蹄踏过青石板上血泊，溅起水花惊飞檐角乌鸦。我勒紧缰绳，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身后喊杀声渐远，前方朝阳刺破阴云。

我终于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