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断魂崖时,夕阳已沉至地平线,仅余几缕金辉勉强穿透云层。云澈背着莫长老的遗体,叶清瑶紧随其后,两人一路沉默,唯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山林间回荡。
玄天玉悬在云澈肩头,新亮起的两颗星辰如同指路明灯,坚定地指向西方。那光芒比先前四颗更甚,仿佛在催促着他们加快脚步。
“休息一下吧。”行至一处避风的山坳,叶清瑶轻声道。她看着云澈紧绷的侧脸,金瞳中虽已褪去怒火,却沉淀下更深的沉重,手背上的焰痕仍残留着淡淡的灼热。
云澈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莫长老的遗体安置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又用玄气清理了周围的落叶。叶清瑶取出随身携带的白布,轻轻盖在莫长老身上,蓝眸中泪光闪烁:“莫长老一生守护冰族,最后却……”
“他是为了守护更重要的东西。”云澈声音低沉,目光落在西方天际,“无妄城,我们必须尽快赶到。”
夜幕悄然降临,山风带着寒意掠过。叶清瑶燃起一堆篝火,跳动的火光映在两人脸上,却驱不散眉宇间的凝重。云澈从怀中取出那枚完整的玉佩,玉佩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正面是金瞳族的火焰图腾,背面则刻着冰族的玄冰纹路,两种截然不同的图案在玉面上完美交融,恰如他与叶清瑶的血脉。
“父母当年,是不是也像我们这样,一路相互扶持?”叶清瑶轻声问,指尖轻轻触碰玉佩上的纹路,仿佛能感受到来自血脉深处的温度。
云澈沉默片刻,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冰湖边的画面:穿着金瞳族服饰的小男孩,将刻着火焰的半块玉佩递给穿冰族衣裙的小女孩,阳光落在他们脸上,笑得纯粹又灿烂。
“或许吧。”他握紧玉佩,“但他们面对的,比我们现在更艰难。”被两族追杀,被诬陷为叛徒,却仍在为守护界印而奔走——这份勇气,光是想想就让人胸口发紧。
篝火噼啪作响,叶清瑶忽然想起什么,从锦囊里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这是莫长老之前交给我的,说若他出事,就让我转交给你。”
云澈接过帛书,展开一看,上面是莫长老苍劲的字迹,记录的竟是关于金瞳族与冰族的秘辛。其中一段提到,两族并非天生隔绝,远古时期曾联手守护界印,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才让两族反目,从此互不往来。而那场变故的源头,直指暗月殿。
“原来如此……”云澈喃喃道,“暗月殿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布局了。”他们不仅要唤醒残魂,还要割裂冰火两族,让界印失去守护者。
就在此时,玄天玉突然剧烈震颤,两颗指向西方的星辰光芒大盛,甚至隐隐透出红光。两人同时抬头,只见西方天际闪过一道紫黑色的流光,速度极快,转瞬即逝。
“是暗月殿的人!”叶清瑶瞬间戒备,灵核冰晶在掌心浮现,“他们也在往无妄城去!”
云澈眼神一凛,破妄金瞳下意识运转,三息后的画面映入眼帘:无妄城的城门下,紫袍人正与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对峙,两人周围弥漫着浓重的魔气,城门上的古老符文正在闪烁,似在抗拒着什么。
“还有其他人。”云澈沉声道,“而且,那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很不对劲。”画面中,面具下隐约透出的眼神,竟与他金瞳中偶尔闪过的戾气有几分相似。
“先安葬莫长老。”云澈当机立断,他不能让前辈的遗体暴露在荒野。两人在附近寻了一处背山面水的地方,用玄气开凿出一个墓穴,将莫长老与那半截竹杖一同安葬。没有墓碑,唯有云澈用金瞳刻在旁边岩石上的一行字:“玄天宗莫长老之墓,后辈云澈、叶清瑶立。”
做完这一切,两人不再耽搁,全力向西疾驰。玄气在体内奔涌,脚下的地面被踏出残影,玄天玉的指引越来越清晰,甚至能感受到前方传来的微弱波动——那是与玉佩同源的气息,似乎来自无妄城深处。
越靠近无妄城,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原本应该是人烟渐密的区域,却一片死寂,连飞鸟走兽都不见踪影。道路两旁的树木枯萎发黑,树皮上布满类似符文的诡异纹路,散发着淡淡的魔气。
“这里像是被魔气侵蚀过。”叶清瑶皱眉,灵核冰晶散发出蓝光,将周围的魔气驱散,“但又不完全是,这些纹路……和锁魂阵的符文有点像。”
云澈点头,破妄金瞳看到的更清楚:那些纹路下,隐约有怨灵在挣扎,却被某种力量禁锢着,成为滋养魔气的养料。暗月殿显然早已在无妄城周围布下了手脚。
次日清晨,一座巍峨的古城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由青黑色的巨石砌成,高达数十丈,城墙上爬满了藤蔓,却看不到一片绿叶,只有干枯的藤条如同老人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城门紧闭,门楣上刻着三个古老的大字——无妄城,字迹斑驳,却仍透着一股威严。
这里就是父母最后驻足的地方,也是青铜面具的藏匿之处。云澈与叶清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
就在他们靠近城门时,一道熟悉的紫色身影突然从城墙后闪出,正是在断魂崖逃走的紫袍人。此刻他气息紊乱,嘴角挂着血迹,显然伤势不轻,但看到云澈与叶清瑶,眼中还是燃起疯狂的光芒。
“你们果然来了!”紫袍人狂笑,“正好,用你们的血,给殿主最后的祭品!”
他话音刚落,城门突然“嘎吱”一声缓缓打开,一股比断魂崖更浓郁的黑雾从城内涌出,黑雾中,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缓步走出。
黑衣人身材高大,周身笼罩着与黑雾同源的气息,面具上刻着与云澈玉佩相同的火焰图腾,只是图腾的颜色是诡异的紫黑色。他没有说话,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站在那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
云澈的破妄金瞳自动运转,却只能看到面具下一片模糊的黑影,完全无法看透对方的虚实。更让他心惊的是,当黑衣人看向他时,他手背上的焰痕突然剧烈发烫,甚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共鸣——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是你。”黑衣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云破天的儿子。”
云澈瞳孔骤缩:“你认识我父亲?”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青铜面具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云澈的皮囊,落在他的魂魄深处:“你的血脉,比你父亲更纯净……也更适合成为我的容器。”
“容器?”叶清瑶厉声喝道,灵核冰晶的蓝光暴涨,“你到底是谁?和暗月殿的残魂是什么关系?”
紫袍人在一旁桀桀怪笑:“他?他就是殿主苏醒的关键!是用云破天夫妇的精血喂养出的‘新魂’!等他吞噬了云澈的魂魄,殿主就能彻底重生了!”
云澈如遭雷击,难怪他觉得对方气息熟悉——那里面,竟有父母的气息!
“你用我父母的精血……”云澈的声音冰冷刺骨,金瞳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我杀了你!”
他身形一闪,金色玄气如利剑般刺向黑衣人,却被对方轻易避开。黑衣人的动作不快,却仿佛能预判他的轨迹,每一次闪躲都恰到好处。
“徒劳的反抗。”黑衣人淡淡道,抬手一挥,一股紫黑色的玄气袭来,云澈急忙用玄天玉抵挡,“砰”的一声,他竟被震得后退数步,手臂发麻。
这股力量……与他的金瞳之力同源,却更加阴冷霸道!
叶清瑶见状,立刻催动灵核冰晶,冰蓝色的玄气化作冰锥,射向黑衣人。但冰锥刚靠近对方,就被黑雾吞噬,瞬间消融。
“冰族的血脉,也不错。”黑衣人转向叶清瑶,面具下的目光似乎带上了一丝贪婪,“可以用来稳固魂魄。”
他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叶清瑶面前,伸手抓向她的脖颈。云澈怒吼一声,拼尽全身力气冲过去,将叶清瑶推开,自己却被对方的手掌按在了胸口。
紫黑色的玄气顺着手掌涌入体内,云澈只觉得一股阴冷的力量在撕扯自己的经脉,魂魄仿佛要被强行剥离。手背上的焰痕疯狂发烫,与体内的金瞳之力激烈碰撞,痛得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感受吧……这才是你真正的力量。”黑衣人凑近他,声音如同魔音灌耳,“放弃抵抗,让我们融为一体,你就能知道所有真相——包括你父母死亡的细节。”
父母死亡的细节……这句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云澈的心脏。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无妄城的高塔,父母浑身是血的身影,青铜面具的寒光,还有……一个模糊的、戴着面具的背影。
“不……”云澈咬紧牙关,金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我不会变成你这样的怪物!”
他猛地运转玄气,将冰火之力同时注入玄天玉。玉佩突然飞到他与黑衣人之间,爆发出耀眼的双色光芒。黑衣人似乎被光芒刺痛,猛地后退一步,按在云澈胸口的手也松开了。
“这是……云破天的玉佩?”黑衣人看着悬浮的玉佩,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不可能……它明明已经碎了……”
就在此时,无妄城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城门内的黑雾变得更加浓郁,隐约能听到无数怨灵的嘶吼,整座古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
“时间到了。”黑衣人看向城内,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无论你们愿不愿意,这场宿命,都该结束了。”
他转身走向城门,紫袍人紧随其后,临走前回头看了云澈一眼,眼中满是胜券在握的冷笑。黑雾渐渐将两人的身影吞没,城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再次隔绝了内外。
云澈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金色的血液。叶清瑶急忙扶住他,眼中满是担忧:“你怎么样?”
“我没事。”云澈擦掉血迹,目光死死盯着紧闭的城门,“他体内……有我父母的气息,还有那个残魂的力量。莫长老说得对,青铜面具是钥匙,而他,就是容器。”
玄天玉悬浮在城门上空,两颗星辰的光芒与城门上的符文产生了共鸣,符文开始缓缓亮起,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城门上的符文,在欢迎我们。”叶清瑶轻声道,她能感觉到灵核冰晶与符文之间的联系,“或者说,在欢迎玉佩。”
云澈握紧手中的玉佩,又看了看手背上仍在发烫的焰痕。刚才黑衣人说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放弃抵抗,就能知道真相。
但他很清楚,那不是真相,而是陷阱。
“无妄城……”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不管里面有什么在等着我们,我们都必须进去。”
为了父母的清白,为了莫长老的牺牲,更为了阻止那个所谓的“殿主”苏醒。
他看向叶清瑶,后者回以同样坚定的眼神。两人同时握住玄天玉,将玄气注入其中。玉佩光芒大盛,城门上的符文也随之亮起,发出“嗡”的一声轻响,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后,是浓得化不开的黑雾,以及隐约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嘶吼。
云澈与叶清瑶相互搀扶着,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城门。
无妄城,终于向他们敞开了大门。而门后的世界,等待他们的,将是比断魂崖更凶险的考验——关于血脉,关于宿命,关于那场横跨两族的、被尘封的真相。
城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将最后一丝天光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