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无妄城的刹那，仿佛坠入了另一个世界。
浓稠的黑雾如同实质，伸手不见五指，连云澈的破妄金瞳都只能勉强看透丈许范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腥气，混杂着淡淡的血腥与腐朽草木的味道，吸入肺中，竟让玄气运转都滞涩了几分。
“小心。”云澈握紧叶清瑶的手，金瞳全力运转，试图穿透这诡异的黑雾。手背上的焰痕仍在微微发烫，与城内某处传来的气息隐隐呼应，既像是指引，又像是某种警告。
叶清瑶运转灵核冰晶，淡蓝色的玄气在两人周身形成一道屏障，将靠近的黑雾稍稍逼退：“这里的魔气比城外浓郁太多，而且……好像能侵蚀玄气。”她能感觉到，屏障上的玄气正在以极慢的速度被黑雾消耗。
两人缓步前行，脚下是坚硬的青石板路，布满了裂缝，仿佛历经了千百年的风霜。周围死寂无声，听不到任何声响，连他们自己的脚步声都像是被黑雾吞噬了一般，显得格外沉闷。
“你看那里。”叶清瑶忽然指向左侧。
云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黑雾中隐约矗立着一些残破的建筑轮廓，像是民居，又像是商铺。其中一间房屋的门半掩着，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桌椅，桌面上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干涸的暗红色痕迹，像是血迹。
“这里好像发生过屠杀。”叶清瑶的声音有些发颤。很难想象，这座曾经或许繁华的古城，会变成如今这副死寂阴森的模样。
云澈没有说话，目光落在街道尽头。那里，黑雾似乎更加稀薄一些，隐约能看到一座高大的建筑轮廓，比周围的房屋都要宏伟得多，像是一座宫殿，又像是一座祭坛。而他手背上的焰痕，正是朝着那个方向传来的呼应。
“我们去那边看看。”云澈做出决定。无论那是什么地方，显然是他们此行的关键所在。
越是靠近那座高大建筑，周围的黑雾就越发稀薄，同时，空气中的血腥味和魔气也越发浓郁。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白骨，有的完整，有的则断裂成数截，显然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这些骨头……好像有两种不同的气息。”叶清瑶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根较为粗壮的腿骨，“一种带着微弱的火焰气息，另一种则有冰族的玄冰之力残留。”
云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是金瞳族和冰族的人。”他心中一沉，难道当年父母来到这里时，两族的人也追来了？还是说，更早之前，就有两族的人在此地丧生？
就在这时，前方的黑雾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
两人立刻戒备起来，云澈将叶清瑶护在身后，金瞳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片刻后，几道瘦小的黑影从黑雾中窜了出来，速度极快，直扑两人而来。待看清那些黑影的模样，叶清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些形似孩童的怪物，浑身覆盖着灰黑色的鳞片，眼睛是空洞的墨绿色，嘴里长满了尖锐的獠牙，指甲又尖又长，闪烁着幽光。它们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怨气和魔气，显然是被魔气侵蚀异变的怨灵所化。
“是怨婴！”叶清瑶认出了这种怪物，“传闻是枉死的孩童怨气不散，被魔气滋养而成，攻击性极强！”
说话间，三只怨婴已经扑到近前，利爪带着破空声抓向云澈的面门。
云澈眼神一冷，金色玄气在掌心凝聚，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拍出。“砰”的一声闷响，最前面的那只怨婴被玄气击中，身体瞬间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只留下一声凄厉的尖啸。
另外两只怨婴见状，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疯狂，一左一右绕到云澈身后，攻向叶清瑶。
“休想！”叶清瑶冷哼一声，灵核冰晶玄气运转，地面瞬间凝结出数道冰刺，精准地刺向两只怨婴。怨婴惨叫着被冰刺贯穿，身体同样化作黑雾消散。
然而，杀死这三只怨婴似乎只是个开始。周围的黑雾中，响起了更多“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数双墨绿色的眼睛在黑雾中亮起，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太多了！我们快走！”云澈当机立断。这些怨婴虽然单个实力不强，但数量太多，硬拼只会浪费玄气，甚至可能被源源不断的怨婴耗死。
他拉着叶清瑶，转身朝着那座高大建筑疾冲而去。身后，无数怨婴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潮水般追了上来。
两人全力运转玄气，速度发挥到极致。身后的嘶鸣声越来越近，甚至能感觉到怨婴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
“快到了！”叶清瑶看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建筑轮廓，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那是一座巨大的祭坛，由青黑色的巨石堆砌而成，高达十数丈，共分三层，每层都雕刻着许多诡异的符文，与城外树木上的纹路相似，只是更加复杂，散发着浓郁的魔气。祭坛顶端，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青铜鼎。
而在祭坛的入口处，矗立着两尊残破的石像。左边的石像手持长剑，雕刻的是金瞳族的服饰，右边的石像手持冰杖，雕刻的是冰族的服饰。只是两尊石像的头颅都已断裂，掉落在脚边，显得格外诡异。
“是金瞳族和冰族的石像！”叶清瑶惊讶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云澈没有时间思考，拉着叶清瑶冲上祭坛的第一层台阶。奇怪的是，那些紧追不舍的怨婴追到台阶下，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挡住了一般，无论如何嘶吼冲撞，都无法踏上台阶半步，只能在下面焦躁地徘徊。
两人终于松了口气，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息。
“看来这座祭坛有特殊的禁制，能阻挡这些怨婴。”叶清瑶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台阶下的怨婴，“但为什么只有这里有禁制？”
云澈没有回答，目光被祭坛上的符文吸引。这些符文比城外的更加清晰，他仔细看去，发现其中一些符文的组合，竟与他破妄金瞳运转时，脑海中浮现的某些纹路有几分相似。
他下意识地运转金瞳之力，试图解读这些符文。就在金瞳的光芒与符文接触的瞬间，那些符文突然亮起了微弱的红光，紧接着，一段模糊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画面中，是这座祭坛，却并非如今这般残破。祭坛上站满了人，一半穿着金瞳族的服饰，一半穿着冰族的服饰，他们手拉手，正在吟唱着某种古老的歌谣，祭坛顶端的青铜鼎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光芒中，一枚玉佩悬浮着，正是他手中的这枚玄天玉！
画面一闪而逝，云澈猛地回过神来，脸色有些苍白，脑海中残留着那首古老歌谣的片段，却怎么也记不真切。
“你怎么了？”叶清瑶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过去的画面。”云澈沉声道，“这座祭坛，曾经是金瞳族和冰族共同守护的地方，而玄天玉，就在这里。”
叶清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共同守护？莫长老的帛书上说，两族远古时期曾联手守护界印，难道……界印就在这座祭坛里？”
云澈点头：“很有可能。而且，我感觉手背上的焰痕，和祭坛顶端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两人休息片刻，继续沿着台阶向上走去。第二层祭坛上，同样雕刻着许多符文，只是这些符文散发的不再是魔气，而是一种温和而古老的气息，与玄天玉的气息隐隐呼应。
走到第三层，也就是祭坛顶端时，两人终于看清了那座青铜鼎的全貌。鼎身巨大，高达三丈，表面刻满了火焰与玄冰交织的图案，与玄天玉上的图腾如出一辙。鼎中没有火焰，只有一团浓郁的紫黑色雾气在翻滚，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那气息，与那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而在青铜鼎的旁边，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那是一具紫袍人的尸体，正是之前在城门外逃走的那个紫袍人！他双目圆睁，脸上带着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血洞，体内的玄气和精血似乎都被抽干了，变得干瘪如柴。
“他怎么会死在这里？”叶清瑶惊疑不定。
云澈走到尸体旁，仔细检查了一番：“是被那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杀的。”紫袍人胸口的伤口边缘，残留着一丝紫黑色的玄气，与黑衣人之前使用的玄气完全一致，“看来，他只是个弃子。”
就在这时，青铜鼎中翻滚的紫黑色雾气突然剧烈涌动起来，一道沙哑的声音从中传出，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终于……等到你了……”
这声音，与那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云澈和叶清瑶同时戒备起来，看向青铜鼎。
雾气翻腾间，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鼎中升起，正是那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此刻，他周身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浓郁，也更加不稳定，面具下的双眼闪烁着紫黑色的光芒。
“你把他杀了，就是为了吸收他的力量？”云澈冷声问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云澈手中的玄天玉，声音中带着一丝狂热：“只要拿到玉佩，再吞噬你的魂魄，我就能彻底融合这具身体，让殿主重现于世！”
“痴心妄想！”叶清瑶怒喝一声，冰蓝色玄气化作一道冰龙，咆哮着冲向黑衣人。
黑衣人冷哼一声，抬手一挥，紫黑色的玄气化作一面盾牌，轻易挡住了冰龙的攻击。冰龙撞上盾牌，瞬间消融，化作漫天水汽。
“凭你们，还阻止不了我。”黑衣人缓缓抬起手，指向云澈，“云破天的儿子，你的血脉，注定要成为殿主重生的养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云澈手背上的焰痕突然爆发出灼热的温度，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焰痕中涌出，顺着经脉流向全身。同时，他脑海中再次响起了那首古老的歌谣片段，越来越清晰。
“啊——”云澈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金瞳中金光与紫光交织，似乎有两股力量在体内激烈碰撞。
“云澈！”叶清瑶大惊失色，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黑衣人释放的魔气阻挡。
黑衣人看着痛苦挣扎的云澈，面具下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感受到了吗？这是你体内潜藏的力量，是属于殿主的力量！放弃抵抗吧，让它彻底觉醒！”
云澈咬紧牙关，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挣扎。他能感觉到，那股从焰痕中涌出的力量极其强大，却也极其阴冷，仿佛要吞噬他的理智，将他变成另一个怪物。
但他脑海中，却闪过了莫长老的牺牲，闪过了父母的身影，闪过了叶清瑶坚定的眼神。
“我……不会放弃！”云澈猛地怒吼一声，金瞳中爆发出璀璨的金光，强行压制住那股阴冷的力量，“这是我的身体，我的力量，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他握紧玄天玉，将体内的金瞳之力与叶清瑶的冰族玄气同时注入其中。玉佩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双色光芒，一半是炽热的金色，一半是冰冷的蓝色，两种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直冲天际。
光柱穿透了无妄城的黑雾，甚至照亮了城外的天空。祭坛上的符文受到光柱的刺激，全部亮起，发出嗡嗡的声响，一股古老而磅礴的力量从祭坛深处涌出，笼罩了整个祭坛。
黑衣人被光柱的力量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这是……界印的力量？不可能！界印不是已经……”
他的话还没说完，祭坛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光柱唤醒了。整个无妄城都剧烈地颤抖起来，青铜鼎中的紫黑色雾气开始变得不稳定，甚至隐隐有消散的迹象。
“不！我的计划！”黑衣人发出一声怒吼，不再保留，全身紫黑色玄气爆发，化作一只巨大的魔爪，抓向云澈手中的玄天玉。
云澈眼神一凛，与叶清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发力。玄天玉的双色光柱再次暴涨，迎着魔爪冲了上去。
金色与蓝色的光芒，与紫黑色的魔爪在祭坛顶端剧烈碰撞。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光芒与黑雾同时消散。
云澈和叶清瑶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祭坛边缘，口吐鲜血。
而那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也被震得后退数步，面具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光芒从青铜鼎底部亮起，紧接着，一枚残破的、只有半截的玉佩从鼎中缓缓升起，悬浮在空中。
那半截玉佩上，刻着的正是冰族的玄冰纹路，与云澈手中的玄天玉，恰好能拼合成一个完整的整体！
看到那半截玉佩的瞬间，云澈和叶清瑶同时愣住了。
那是……叶清瑶母亲留下的，另一半玄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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