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画夹

七月的风裹着海腥味，黏在皮肤上像一层透明的胶。市重点高中的图书馆里开着老旧的吊扇，扇叶转得慢吞吞，扬起灰尘在阳光里跳舞。林微坐在靠窗的角落，膝盖上摊着速写本，笔尖在纸上摩挲，画的是图书馆后墙那棵歪脖子榕树——树干上有个被虫蛀空的洞，去年暴雨时她躲在里面看过蚂蚁搬家。

“砰。”

一声闷响打断了笔尖的节奏。林微抬头，看见一个男生正弯腰捡散落在地上的画纸，白色校服后背洇着一块深色汗渍，短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是陈野，理科普通班的那个。她认得他，不是因为他总被通报批评，而是上周篮球场上，他跳起来投篮时，阳光穿过他的指缝，落在地上像一串晃动的光斑，她当时正路过，忍不住在心里描摹了那个瞬间。

画纸大多是校园角落的速写：操场边爬满铁锈的双杠、教学楼后墙的爬山虎、还有一张，是天台上能看到的那片海。陈野捡起那张画，手指顿了顿。

“这是……”他抬头，目光撞进林微的眼睛里。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此刻正飞快地颤动着，脸颊泛起薄红，像被夏天晒透的桃子。

“我随便画的。”林微慌忙去抢，指尖擦过他的手背，他的皮肤很烫，带着室外阳光的温度。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画夹被他递过来，封面上沾了点他手心的汗，湿了一小块。

“天台的海，”陈野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下午四点半最好看，云会变成紫色。”

林微愣住。天台上的海是她偶然发现的秘密。上周补课间隙，她嫌教室太闷，顺着消防梯爬上顶楼，发现那里能看到整片海岸线，栏杆上生着细密的锈，风里飘着远处渔船的马达声。她以为没人知道那个地方。

“你也去过？”她小声问。

陈野把画纸按顺序理好，塞进她的画夹：“偶尔。躲训练。”他晃了晃手里的篮球，刚才大概是从操场溜过来的。图书馆管理员在远处咳嗽了一声，他朝林微摆了摆手，转身从后门溜了出去，蓝白色的校服背影消失在榕树的阴影里。

林微低头，看着速写本上那片海。画里的天是浅蓝的，她没画过紫色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