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幕将至
北疆的夜像一匹被撕开的玄色绸缎,星子稀疏,月色却极亮。冰原断崖横亘于天地之间,崖顶终年积雪,风如利刃,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崖下,两队轻骑悄然会合。
肖珏勒马,玄甲覆雪,肩披墨色狐裘,眉间霜意浓重。他抬眼望崖,声音压得极低:“赤焰莲只开一刻,花开即谢,谢后三息便枯。”
楚昭策马与他并肩,紫貂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玉笛。他唇角含笑,眸色却沉:“花开之前,崖顶必有伏兵。赫兰颂月不会只放一支箭。”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同样的锋芒——既是战友,又是对手。
二、暗潮
崖壁陡峭,冰层如镜。
肖珏率先攀援,枪尖凿冰,步步沉稳;楚昭紧随其后,指尖暗器扣在掌心,随时准备破风。
半腰处,北狄死士如幽灵般自冰窟跃出,弯刀带雪。
肖珏长枪横扫,寒光所至,血溅冰面;楚昭身形鬼魅,笛中刃出,封喉无声。
两人背脊相抵,气息交织,竟无一句交谈,却默契得像一把双刃。
死士尽灭,风雪却更烈。
崖顶近在咫尺,赤焰莲的幽香随风而下,甜得发苦。
三、并肩亦较劲
最后一丈冰壁,两人几乎同时跃上。
崖顶仅容三人立足,赤焰莲生于裂缝,花瓣赤红如血,周遭三尺积雪尽融。
肖珏伸手欲摘,楚昭却横臂拦住。
“我来。”
“你右肩旧伤未愈,若再损经脉,拿什么护她?”
楚昭扬眉,笑意里带三分挑衅:“镇北侯若折了手,北疆谁来守?”
肖珏眸色一沉,枪杆微抬。
风雪呼啸,吹得两人衣袍猎猎,像两柄即将交锋的剑。
忽听裂缝中“咔嚓”一声轻响——冰层松动,雪崩将起。
两人同时收势,目光交汇,皆看见对方眼底那一点微不可见的焦躁。
——花要开了,再争,便谁也拿不到。
四、花开一瞬
赤焰莲瓣缓缓舒展,赤光流转,像一簇将燃未燃的火。
肖珏单膝跪地,左手托住花茎;楚昭以玉笛压住冰缝,防止碎裂。
指尖触及花瓣的刹那,一股炽痛顺臂而上,皮肤瞬间燎起水泡。
肖珏眉心未动,五指收拢,将整株花连根掘起。
楚昭旋即以寒玉匣封花,指尖却也被烫得泛红。
花入匣,香气骤敛,崖顶冰层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走!”
两人几乎同时低喝,转身便掠。
五、雪崩
冰层崩裂,雪浪如万马奔腾。
肖珏反手抓住楚昭手腕,枪尖一点崖壁,借力腾起;楚昭袖中银丝飞出,缠住肖珏腰际,两人身形在空中一荡,堪堪避开当头雪浪。
雪沫扑面,寒气刺骨,耳中却听得彼此心跳。
落至半崖,一块凸岩崩碎,肖珏旧伤被震裂,鲜血染透狐裘。
楚昭咬紧牙关,笛中刃划破掌心,以血为引,射出最后一根银丝,钉入坚冰。
两人悬于半空,风雪呼啸,雪浪自头顶奔腾而过,天地一片苍茫。
“肖珏。”楚昭忽然开口,声音被风撕得破碎,“若今日同葬于此……”
“闭嘴。”肖珏冷声打断,右臂使力,枪杆贯入冰层,“她还在关城等我们。”
楚昭低笑,眸光雪亮:“好,那便一起回去。”
六、争莲亦争心
雪崩止息,崖脚堆起丈余雪墙。
十二名死士赶来,将三人接应。
时安裹在狐裘里,远远望见两个血人踏雪而来,一人枪尖挑花,一人玉匣藏香。
她踉跄迎上,指尖颤抖,却不知该先碰谁。
肖珏递过寒玉匣,声音低哑:“花已到手。”
楚昭抬手,以指腹抹去她眼尾雪水,笑得轻佻:“我二人谁也没死,失望么?”
时安眼眶发红,却扬起下巴:“再敢受伤,我便把花喂猫。”
小黑从狐裘里探出脑袋,奶声奶气地“嗷”了一声,像应和。
七、风雪归途
回程途中,风雪渐歇。
楚昭因灼脉之苦,唇色苍白,却仍执意与肖珏并肩。
“镇北侯。”
“嗯?”
“下次再抢花,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肖珏侧头,冷峻眉目在雪光下柔和了一瞬:“彼此。”
两人对视,忽而同时轻笑。
笑声散在风里,像冰原深处破冰的第一声春水。
八、尾声
关城灯火在望。
时安倚在马上,发间赤焰残瓣如火。
她伸手,左手握住肖珏染血的指尖,右手攥住楚昭灼红的掌心。
“花已得,命犹在。”
“从此风雪同担,生死同归。”
雪原之上,三行马蹄印并排延伸,深深浅浅,像一幅刻在冰上的誓言,永不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