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余烬回响·时空的餐桌
现实世界:甜点的执念与失控的周边
自从那件火焰纹披风和那把沉重的日轮刀,如同异世界的陨石砸进她的生活,竹久梦子平静的河床底下,就悄然涌动起一股执拗的暗流。
她依旧按时去“橘爪”宠物诊所上班,温柔地安抚紧张的猫咪,专业地处理各种小动物的病症。助手小悠依旧觉得自家老板温和可靠,只是偶尔会捕捉到梦子对着某个空茫角落出神的瞬间,眼神复杂得像藏了一整片阴晴不定的海。
变化的,是她的公寓,和她的厨房。
那个曾被她视为圣殿的玻璃展示柜,如今更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战场。那件来自异世的披风,如同凝固的火焰,占据着最中心的位置,旁边倚着那把沉默的日轮刀。而围绕着它们的,是数量急剧膨胀、风格却愈发……狂野的“炎狮”炼狱杏寿郎周边。
最初只是按图索骥的复刻。一比一还原人物插画形象的棉花娃娃?买!而且不止一个,是不同姿态、不同表情的买!然后是更精细的BJD娃娃,关节可动,眼珠能换,她甚至订制了全套不同款式的火焰纹羽织和日轮刀(塑料模型版)给它换上。
很快,复刻无法满足心底那股莫名的焦渴。她开始“创作”。
“玲子!快看!‘炎狮’先生小时候什么样?”某天深夜,梦子兴奋地把手机屏幕怼到玲子面前。屏幕上是一个Q版的设计草图:圆滚滚的小豆丁,顶着一头倔强的金红胎毛(设定为天生的),穿着缩小版的火焰纹小褂子,手里挥舞着一把玩具木刀,包子脸上是杏寿郎标志性的、元气满满的笑容,旁边还有一行设定小字:“幼年期·炼狱杏寿郎,梦想是成为比父亲更强的剑士,守护所有人!”
玲子叼着薯片,含糊地惊叹:“哇靠!梦子你行啊!这私设绝了!萌出血!快出周边!我要预订!”
于是,“幼狮”系列诞生了。棉花娃娃,吧唧,明信片……梦子的书桌很快被这些小小的、笑容灿烂的Q版形象淹没。她甚至开始画四格漫画,描绘“幼狮”杏寿郎在道场训练、偷偷给弟弟千寿郎(同样私设幼年体)带点心、被严肃父亲训斥又偷偷抹眼泪的日常。画风温暖治愈,细节满满,在她们小圈子里反响热烈,被奉为“神仙太太”、“最懂炎狮灵魂的女人”。
定制周边像滚雪球。她设计了“炎狮”专属的火焰纹茶杯、印着他Q版头像和“唔姆!”字样的马克杯、绣着迷你日轮刀的抱枕……连她诊所前台,都悄悄摆上了一个穿着白大褂(宠物医生版)、戴着听诊器的“炎狮”Q版小立牌,惹得不少年轻主人会心一笑。
然而,最失控的变化发生在厨房。
梦子本来就会做饭,手艺甚至算得上不错,只是懒癌晚期,信奉“外卖拯救世界”。可自从那晚的“喵喵爪”蛋糕消失事件后,厨房成了她新的“实验场”。
起初是复刻。她翻出手机里曾经拍下的蜜璃分享的各种和果子图片,买来糯米粉、红豆沙、食用色素,对着教程笨拙地捏。蒸出来的兔子形豆沙包耳朵塌了,花瓣形状的点心颜色混成一团。她也不气馁,把那些“失败品”精心摆盘,放在书桌正中央,旁边还煞有介事地点上一小截线香(营造仪式感),然后搬个凳子,双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仿佛在等待一场盛大的魔术。
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点心纹丝不动,只有线香袅袅的青烟在空气中盘旋,最后消散。期待的光芒从梦子眼中一点点熄灭,被一种熟悉的、空落落的茫然取代。
“橘子,”她抱起蹭过来的肥猫,把脸埋进它温暖的皮毛里,声音闷闷的,“他怎么不来拿呢?”
失落归失落,实验不能停。失败品怎么办?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以及玲子这个移动垃圾桶的强力存在),梦子只能含泪(?)召唤损友。
“梦子!我宣布!你这‘塌耳兔’豆沙包虽然丑,但味道绝了!”玲子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赞美,“还有这坨……呃,这朵充满抽象派艺术气息的花?外皮好糯!红豆沙好香!再来一个!”
于是,梦子的“新品试吃会”成了玲子和另外几个朋友每周的固定节目。大家嘻嘻哈哈,一边吐槽梦子点心的造型有多“别致”,一边毫无负担地把它们消灭干净。后果就是,几个月下来,梦子和她的“试吃团”成员,人均圆润了一圈。玲子捏着自己腰上新长出的小软肉哀嚎:“梦子!你的厨艺是魔鬼吗?!我的小裙子要穿不下了啊!”
梦子捏捏自己同样不再纤细的腰身,看着空空的盘子,心里那点期待落空的酸涩,似乎也被朋友们的笑声和食物的满足感冲淡了一些。至少……这些带着她笨拙心意的东西,没有被浪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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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星期后,梦子住的公寓楼搬来了新邻居,就在她隔壁。本着睦邻友好的原则(以及家里刚好又有一批造型失败的“实验品”需要处理),梦子烤了一盘还算能看的黄油曲奇,装进干净的食品盒,敲响了隔壁的门。
“来了!”门内传来一个温和清澈的女声。
门开了。站在门后的是一位气质温婉沉静的年轻女子,穿着素雅的居家服,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她眉眼柔和,唇角带着自然的笑意,眼神清澈宁静,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您好,我是隔壁的竹久梦子,欢迎搬来。”梦子笑着递上曲奇盒,“一点小心意。”
“啊,谢谢您!太客气了!”女子连忙接过,笑容真诚,“快请进坐坐!我叫诗,我先生……”她侧身让开,朝屋里唤了一声,“缘一,隔壁的邻居来打招呼了。”
一个身影从里间走了出来。
梦子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几不可察地停滞了半秒。
走出来的男人身形挺拔,穿着简单的深色和服。他的面容……梦子无法用语言精确形容。并非多么惊世骇俗的英俊,而是一种超越了皮相的、近乎神性的平静与深邃。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如同沉静的深潭,古井无波,却又仿佛映照着世间万物的流转。他的额头上,靠近发际线的地方,赫然有着几道……仿佛火焰燃烧般的深红色斑纹!
继国缘一!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瞬间在梦子被强行尘封的记忆深处炸响!那个传说中的剑士,起始呼吸法的开创者,终结了鬼舞辻无惨上一世的……神之子!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指尖微微发凉。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时空错乱的荒谬感瞬间攫住了她。但兽医的职业素养和这些年“装正常人”的功力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她脸上的笑容只是极其细微地僵了一下,快得连近在咫尺的诗都没有察觉,便迅速恢复了自然。
“您好,我是竹久梦子。”她朝缘一点点头,语气如常。
缘一的目光落在梦子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讶异和探究,随即又归于沉寂。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平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继国缘一。多谢点心,竹久小姐。”
诗热情地招呼梦子进屋。公寓布置得简洁温馨,充满了生活气息。缘一安静地坐在一旁,存在感却无比鲜明。梦子努力维持着轻松自然的交谈,和诗聊着附近的便利设施、超市推荐,甚至交流了几句养花的经验(诗窗台上摆着几盆生机勃勃的小花)。诗性格温柔健谈,对梦子兽医的职业很感兴趣,两人很快交换了联系方式。
整个过程,梦子能感觉到缘一那平静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她甚至不敢多看缘一额上的斑纹,生怕眼神泄露了什么。
告别时,诗再次感谢了曲奇,热情地说以后常来玩。梦子笑着应下,转身回到自己公寓,关上门,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才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手心里全是汗。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诗正在给花浇水,缘一安静地站在她身边,夕阳的金辉洒在两人身上,构成一幅宁静祥和的画面。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底翻涌。
惊讶?当然有。狂喜?似乎谈不上。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茫然和一种微妙的、被命运轻轻拨动了一下的心悸。继国缘一和诗……他们真的存在,而且就在她的隔壁,过着普通人的生活。那么……那个火焰般的身影呢?他是否也在某个地方,真实地存在着?她那些消失的点心,那些定制的娃娃……是否真的曾以某种方式,抵达过他的身边?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又带来更深的空茫。她摸了摸自己圆润了些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黄油曲奇的甜香。心情很奇怪,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混在一起,最终沉淀为一种沉甸甸的、带着无限可能的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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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灭世界:厨房里的炎柱与沉默的雕刻
炼狱杏寿郎的生活,在旁人看来,依旧是那轮永不熄灭的太阳,散发着令人安心和愉悦的热量。
他教导千寿郎剑术,去蝶屋串门,参加炭治郎家的炭烧聚会,品尝蜜璃层出不穷的新点心,听天元吹嘘华丽的冒险,偶尔还会被实弥拉去切磋(然后被香奈惠以“影响伤员休息”为由叫停)。金红色的笑声依旧洪亮,充满力量,“唔姆!”声是聚会中最有感染力的背景音。
只有千寿郎和槙寿郎隐约察觉到,兄长/儿子待在厨房里的时间,显著地变长了。
炼狱家的厨房不算大,灶台被岁月熏染出温润的光泽。以往,做饭是兄弟俩轮流的任务,杏寿郎的手艺是标准的“武者风范”——量大管饱,味道尚可,但绝谈不上精细。千寿郎反而更细心些,能做出些可口的家常菜。
但最近,杏寿郎主动包揽了大部分烹饪工作,尤其是……点心制作。
“兄长,今天的晚饭还是我来吧?”千寿郎看着在灶台前忙碌的兄长,试探着问。
“唔姆!不用!千寿郎去温习功课吧!今天的‘特制炼狱流蜂蜜松饼’马上就好!”杏寿郎头也不回,声音洪亮,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面糊。他穿着深色的居家和服,外面套着一条有些违和的素色围裙(据说是蜜璃送的),高大的身影在小小的厨房里显得有些局促。金红色的发梢被热气蒸得微微湿润,几缕贴在饱满的额角。
千寿郎看着兄长那副如临大敌、却又异常专注的神情,再看看旁边案板上几块形状略不规则、颜色微焦的“试验品”松饼,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兄长的热情,总是让人无法拒绝。
杏寿郎确实很认真。他不再满足于“能吃就行”。他会特意去找蜜璃,虚心请教红豆沙的炒制火候、糯米皮的软硬控制,甚至厚着脸皮讨要一些她秘制的馅料配方。蜜璃翠绿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如同找到了知音,热情地倾囊相授,恨不得把毕生绝学都塞给这位“最捧场的食客”。
“炼狱先生!这个面粉和水的比例很重要哦!揉的时候要像这样……对!要有耐心!”蜜璃手把手教他揉面团,小芭内抱着手臂靠在门边,异色双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也会去找炭治郎。炭治郎的火之神神乐精妙绝伦,对火焰的掌控力炉火纯青。杏寿郎觉得这或许对掌控烤炉的火候有帮助?
“炼狱先生,烤点心的话,火候要更温和均匀才行……”炭治郎看着杏寿郎试图用控制呼吸法的方式去感知烤炉温度,哭笑不得地解释。香奈乎安静地递上一块刚烤好的、形状完美的铜锣烧,无声地做着示范。
于是,炼狱家的餐桌上,开始频繁出现一些造型尚可、但总带着点“炼狱特色”(比如分量巨大、甜度超标)的点心:裹了厚厚黄豆粉的糯米团子、馅料多到快爆出来的大福、撒了过多糖霜的蜂蜜蛋糕……
做好点心,杏寿郎会精心挑选一个最漂亮的盘子(通常是蜜璃送的),将成品小心翼翼地摆好。然后,他会像举行某种庄严的仪式,将盘子放在自己房间中央的小几上。他会搬过那个他常坐的、带着熟悉凹痕的蒲团,盘腿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金红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盘点心。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移动着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新出炉点心的甜香。
他在等。
等一个奇迹。等那盘点心像那晚的“小爪子”一样,毫无预兆地消失,被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取走。他记得那份甜蜜的味道,记得那个写着“幸福平安”的御守带来的温暖悸动。他固执地相信,那并非偶然。也许……也许他做的东西,也能以同样的方式,传递过去?传递到那个他记不清面容、却填满了他整个心房的身影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点心在盘子里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纹丝不动。甜香渐渐变得有些粘腻。
杏寿郎眼中的期待,如同被风吹拂的烛火,一点点黯淡下去。那挺拔的肩背,似乎也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分。一种熟悉的、空落落的感觉,无声地弥漫开来。
最终,他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嘴角扯开一个弧度,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
“唔姆。”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像是在安慰自己。然后,他伸出手,拿起一块点心,大口咬了下去。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他会默默地把整盘点心吃完,一点不剩,仿佛这样就能填补掉那份落空的期待。
除了点心,杏寿郎还多了一项新的爱好——雕刻。
他找了一位住在镇子边缘、手艺精湛却脾气古怪的老木匠,恭恭敬敬地拜师学艺。老木匠看他身材魁梧、气势迫人,本不想收,但杏寿郎态度诚恳得近乎执拗,每日天不亮就去帮忙劈柴、打扫院子,干活卖力得不像话。老木匠最终哼了一声,算是默许了这个徒弟。
杏寿郎的手,握惯了沉重刚硬的日轮刀,拿起小巧的刻刀和柔软的木头时,起初显得笨拙无比。坚硬的木料在他手下不是崩了角,就是刻歪了线。但他有着武者特有的专注和惊人的毅力。他一遍遍练习,从最简单的几何形状开始,手指被刻刀划破也浑不在意,擦掉血珠继续。
慢慢地,那些沉默的木头在他手下开始有了生命。
他刻得最多的是簪子。材质从最普通的桃木、樱木,到后来寻到的稍贵重的紫檀、黄杨。样式都很简单,大多是素雅的流线型,或者模仿紫藤花缠绕的形态。他刻得很用心,每一刀的力道都仔细斟酌,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刻好后,他会用最细的砂纸一遍遍打磨,直到木簪表面光滑温润,如同上好的玉石。
他也刻小动物。圆滚滚的、抱着松果的松鼠;憨态可掬、尾巴盘起来的猫咪;展翅欲飞的小鸟……造型质朴,线条稚拙,却透着一种生动可爱的气息。这些小动物雕刻,常常被当作礼物送给小千代、香奈乎或者蜜璃,总能换来惊喜的笑容。
然而,每一件他倾注了心血完成的雕刻品,无论是簪子还是小动物,在最初完成的几天里,都会被他郑重其事地放在那个承载点心的同一个小几上。他依旧会坐在蒲团上,静静地凝视着它们,眼神里带着同样的、小心翼翼的期待。
等来的,依旧是寂静和不变的摆放。
金红色的眼眸里,那抹期待的光芒会再次熄灭,沉淀为一种深沉的温柔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但他从不气馁。他会小心地将那些没有被“取走”的簪子,用柔软的布巾包好,收进一个特意找来的、散发着天然木香的桐木箱子里。箱子里已经躺了十几支形态各异的木簪,每一支都光洁温润,记录着他无数个凝神静气的时光。而那些小动物雕刻,则被他整齐地排列在房间角落的一个架子上,如同一个小小的、沉默的动物园。
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杏寿郎会打开那个桐木箱子,指尖轻轻拂过里面一支支木簪光滑的表面。他的目光会变得悠远,仿佛透过这些沉默的木头,在凝望着某个遥不可及的影子。然后,他会合上箱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如同叹息般的“唔姆”。
厨房里的烟火气,雕刻刀下的木屑香,期待与落空的循环往复,填满了杏寿郎平静表象下的日子。他依旧燃烧着,照亮着身边的人,只是那火焰的核心,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温柔的守望。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执拗地,向那个可能存在于时空彼岸的身影,传递着无声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