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一年，朝廷派和江湖派的联军进入朝鲜，两军营地泾渭分明，连炊烟都刻意避开对方方向。
“绕道仙岩里，从侧翼包抄。”乐彩绫指着地图，“天理会主力都在惠阴岭设伏。”
洛依水却是指着峡谷中央：“何必费事？从此处正面突破，一鼓作气碾碎他们。”
“荒唐！”朝廷派参将李如松拍案而起，“这峡谷宽不过三十丈，正适合鬼怪兵团发挥！”
洛依水冷笑：“朝廷的狗，也配教我打仗？”
乐彩绫叹了口气，最终拔出赤霄刀：“各打各的。”
柳生宗次郎站在惠阴岭一处突出的岩石上，用三日月宗近削着一截人骨，突然，他的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来了。”
岩壁上的积雪开始簌簌落下。数百只壁行僧从石缝中钻出，它们形似被剥皮的人猿，四肢末端长着吸盘，牢牢吸附在垂直的岩壁上。它们的腹部那里长着一张扭曲的人脸，正随着呼吸不断蠕动。
峡谷入口处，大明的重甲步兵踏着整齐的步伐推进。走在最前列的盾牌手突然抬手示意停止，前方的雪地上，数十具朝鲜哨兵的尸体以诡异的姿势冻结在地，每个人的天灵盖都被整齐地切开，脑髓不翼而飞。
“小心地……”
警告还未说完，地面突然隆起。数十只地童子破土而出，这些不足三尺高的怪物浑身覆盖着骨板，指间延伸出十厘米长的骨刺。最前排的盾牌手还未来得及反应，骨刺就从盾牌缝隙精准刺入。
明军的长枪手刚组成防御阵型，地童子却突然蜷缩成球，骨板外翻形成尖刺，像铁蒺藜般滚入军阵中。士兵们的铁甲被刺穿，伤口处立刻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
这时江湖派的白袍剑客才姗姗来迟。洛依水霜月剑一挥，将五只地童子拦腰斩断。但她身后的弟子们明显行动迟缓，彼此之间毫无配合，有人急着抢功冲得太前，有人则畏缩在后。
岩壁上的积雪突然崩塌。数百只雪女顺着雪浪滑下，她们苍白的皮肤与雪同色，只有嘴角裂至耳根的猩红嘴裂格外醒目。最前排的江湖弟子刚举剑，就被雪女喷出的寒气冻僵了手臂，紧接着被一口咬断脖子。
朝廷派的火铳手慌忙列阵，但岩壁上的壁行僧突然集体喷射黏液。精准地落在火铳队阵中。一名火铳手被溅到面部，皮肤立刻像蜡烛般融化，露出森森白骨。铅弹打在壁行僧身上迸出火星，却只在骨板上留下浅痕，反倒激得它们更加狂暴。一只格外硕大的壁行僧突然膨胀爆裂，溅出的酸液将三名火铳手融成骨架，连铁甲都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红莲！”
乐彩绫的赤霄刀爆出炽烈刀气，烈焰席卷岩壁上的壁行僧。但她没注意到地形，爆炎引发峡谷上方的雪崩，巨大的雪浪反而将正在撤退的朝廷派伤员活埋。
“蠢货！”洛依水怒骂一声，回头却发现半数江湖弟子已经擅自后撤。
“混账！”她一剑斩落偷袭的雪女头颅，却不得不下令撤退，再不撤就要全军覆没。
就在混乱之际，天理会的鬼武士方阵终于现身，他们穿着改造过的南蛮胴具足，每三人组成一个小队，进攻时互为犄角。
江湖派的突然撤退让朝廷派侧翼完全暴露。柳生宗次郎抓住时机，派出双面鬼发起冲锋。这些怪物前后各长着一张脸，朝廷派火铳手刚瞄准正面的鬼脸，后背就遭到骨刺袭击。最前排的盾牌手一个接一个倒下，阵型瞬间土崩瓦解。
乐彩绫的左臂被鬼武士的毒刃划伤，肌肉已经开始麻痹。她咬牙斩出一道火墙断后，火光后是无数鬼物正在啃食同伴的尸体，以及柳生宗次郎站在高处冷笑的身影。
“这就是江湖派的妙计？”李如松扯下染血的护臂砸在地上，“害我们折了八百精锐！”
江湖派长老反唇相讥：“若不是朝廷派胡乱引发雪崩……”
乐彩绫盯着地图上蜿蜒的峡谷，突然发现若两军配合，本该形成完美的钳形攻势。
“再退，就是平壤了。”乐彩绫低声道。
“你们朝廷派，就只会退？”洛依水说道。
“那你说，怎么打？”
“鬼怪兵团虽强，但并非无敌。”洛依水说道，“它们的弱点，是‘协同性’。”
乐彩绫皱眉：“什么意思？”
“天理会的鬼怪，种类繁多，但各自为战。”洛依水淡淡道，“上次我们败，是因为我们比它们更散。”
乐彩绫沉默片刻，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如果我们配合，反而能压制它们？”
洛依水嘴角微扬：“试试？”
万历二十一年七月十五·平壤城下
明军再度兵临平壤城下，这一次，阵型截然不同。朝廷派军阵居中，破邪弩手、重甲力士、手持新式武器的掷弹兵层层布防，沉稳如山。江湖派则灵活分布于侧翼和前沿复杂地形，蓄势待发。
守城的正是日军先锋大将小西行长。他捋着标志性的小胡子，得意洋洋：“哼，手下败将，还敢来送死？给本将好好招待他们！”
首先出场的是日军的远程和空中力量。天狗怪叫着俯冲而下，辘轳首的长颈如毒蛇般探出城墙，抓向明军将领。
“弩阵！目标天狗！朱砂箭发射！”乐彩绫冷静下令。
一片闪烁着暗红色光泽的箭雨腾空而起，中箭的天狗发出凄厉惨叫，翅膀被腐蚀出破洞，如同下饺子般坠落。辘轳首也被密集的朱砂箭逼得缩回城头。
“哼，雕虫小技，鬼武士出击，碾碎他们！”小西行长挥舞着军配。
城门洞开，无数鬼武士涌出。
“掷弹兵！扔水银弹！”
无数陶罐划着抛物线砸入尸群中，水银四处飞溅，鬼武士坚硬的骨甲被迅速腐蚀出坑洼，关节处被侵蚀，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冲锋阵型大乱。
“就是现在！”
埋伏在侧翼的江湖派好手将点燃的硫磺罐精准投掷到鬼武士阵型之中，猛烈的硫磺火焰瞬间包裹住鬼武士，高温和剧毒浓烟从骨甲缝隙钻入，鬼武士最终在火焰中轰然倒地，散成一堆燃烧的焦骨。
“牛鬼！放牛鬼！”小西行长在城头跳脚。
数头狂暴的牛鬼冲出城门。
“陷阱组！”洛依水命令道。
冲在最前面的牛鬼，巨大的蹄子猛地踏空，一个伪装巧妙的深坑出现，坑底是涂抹朱砂的尖木桩，牛鬼惨叫着摔入坑中被木桩刺穿，后续的牛鬼紧急转向，却踩中了埋设的朱砂雷！
砰！砰！
朱砂雷剧烈爆炸，混合着朱砂的冲击波将牛鬼厚皮炸得血肉模糊，牛鬼痛苦地原地打转，最终哀嚎着倒地抽搐。
“不……不可能！”小西行长脸色煞白，他猛地看到侧翼高坡上，洛依水正指挥一群江湖派好手，用特制的硫磺火箭射向城楼，火箭钉在木制城楼上，迅速引燃。
同时，正面战场上，乐彩绫高举赤霄刀，朝廷派军阵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开始稳步推进，刀盾在前，长枪如林，弩箭压制，掷弹兵不断投掷着致命的毒罐。
小西行长下得魂飞魄散：“完了完了，这下明国是动真格了，这……这肯定是来了百万大军，撤退！全军撤退！明国百万神兵天降！平壤守不住了！快逃命啊！”
日军本就因鬼怪兵团崩溃军心大乱，听到小西行长百万大军的恐怖传言更是丢盔弃甲，争相涌向其他城门，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小西行长慌忙跳上一匹没鞍的马，结果被马一甩屁股摔进了臭水沟。侍从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他捞上来。
“走！快走！”小西行长声嘶力竭地喊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明国人都是怪物！他们、他们连鬼武者都不怕！”
更可笑的是，后续赶来增援的日军听到百万大军的传言下得调头就跑，连旗帜都扔了。
正午时分，明军的旗帜插上了平壤城头。
乐彩绫和洛依水并肩站在天守阁上，看着溃逃的日军在远处扬起漫天尘土。
“百万大军？”乐彩绫嗤笑一声，“小西行长的算术是跟猴子学的吗？”
洛依水也笑道：“下次见到他，记得提醒我给他送个算盘。”
城下，明军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一个江湖派的小伙子从废墟里扒拉出一坛没打碎的朝鲜米酒，高声喊道：“朝廷派的兄弟！来喝酒啊！”
乐彩绫挑了挑眉，看向洛依水：“你们江湖派不是最讨厌和我们朝廷鹰犬共饮吗？”
洛依水已经纵身跃下城头：“那是昨天。”
收复平壤的胜利冲昏了联军上下的头脑，朝廷派将领们谈论着“倭寇不过如此”，江湖派好汉们则笑骂小西是“插标卖首”。一路追击溃败日军，势如破竹，沿途几乎未遇像样抵抗，更助长了这股骄狂之气。
万历二十一年七月十八·朝鲜碧蹄馆
乐彩绫勒住战马，抬手示意停止追击，身后明军的玄甲骑兵整齐刹住。
“小西行长的溃兵脚印到这就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吓跑的。”
洛依水嗤笑道：“朝廷派这就怕了？小西行长的裤子估计都还没提上呢。”
突然，数十只土蜘蛛破土而出，八条刀足横扫马腿。战马嘶鸣着栽倒，骑兵还未起身就被鬼童丸扑上来撕开喉咙。
“小心头顶！”
空中无数姑获鸟展开畸形翅膀悄无声息地滑翔而下，它们的面容狰狞如鬼，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凄厉叫声，尖锐如钩的爪子和喙专抓人头脸和脖颈。
与此同时，被“溃兵”丢弃的辎重车后，涌出密密麻麻通体黝黑发亮的铁鼠，疯狂撕咬马匹和士兵的腿脚、铠甲缝隙。
轮入道沿着官道从前后两个方向碾压而来，轮轴中央镶嵌的鬼脸发出痛苦的哀嚎，所过之处，无论是人是马，皆被卷入轮下，骨肉成泥。
一瞬间，联军陷入绝境，前有土蜘蛛喷网、轮入道碾压，后有铁鼠噬咬、滚木断道，头顶姑获鸟袭扰，两侧濡女索命，朝廷派阵型大乱，士兵被铁鼠咬得满地打滚，或被姑获鸟抓上半空撕碎。江湖派也被分割，各自陷入苦战，武功在粘稠的蛛网和无处不在的铁鼠群中难以施展。
“结圆阵！盾牌向外！弩手压制头顶！”乐彩绫赤霄出鞘，将一片涌来的铁鼠绞成肉泥，暂时清出一小块空地。但更多的铁鼠和俯冲的姑获鸟又扑了上来！
“火！用火！”洛依水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然而，携带硫磺罐的掷弹兵被铁鼠群和滚木分割在后面，根本冲不过来。
“绫！躲开！”洛依水挥剑逼退几只姑获鸟，朝着乐彩绫的方向冲去，一只轮入道正朝着乐彩绫滚过来，已近在咫尺！
“霜华！”
洛依水双手紧握霜月剑，狠狠插入地面，刺骨的寒气呈扇形狂涌而出，前方的地面瞬间凝结出光滑如镜的坚冰，轮入道碾压在冰面上，顿时失去控制，疯狂打滑、旋转，轮上的鬼火将冰面烧得直冒白气，却无法阻止其滑向侧方的山壁。
在洛依水发动能力的同时，一只潜伏在阴影中的山姥如同鬼魅般从侧后方扑出，骨刃横扫洛依水的后颈。
“小心！”乐彩绫根本来不及思考，赤霄刀脱手掷出，直射山姥，同时，她整个人全身扑上，用尽全身力气撞开洛依水。
赤霄刀后发先至，贯穿了山姥的手臂，但山姥的另一只手却狠狠抓在了乐彩绫的左侧肩胛，战袍瞬间被鲜血染透，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和洛依水一起滚倒在地。
山姥发出尖利的嘶叫，还想再扑，被撞开的洛依水眼中寒芒四射，霜月剑以一招玉女素心剑·冷月葬花精准地刺入山姥咽喉。
“弩手！目标土蜘蛛关节！水银弹发射！陷阱组！引爆朱砂雷！目标铁鼠群！火油！烧蛛网！”乐彩绫强忍剧痛下令。
埋设在铁鼠密集区域的朱砂雷接连爆炸，朱砂的破片如同霰弹横扫，对铁鼠这种小型怪物效果奇佳，成片的铁鼠被炸得血肉模糊，吱吱惨叫着溃散。
幸存的朝廷派弩手在盾牌掩护下，终于组织起反击，掷弹兵将硫磺罐和火油投向前方粘稠的蛛网阵，烈火熊熊燃起，将蛛网化为灰烬。
朝廷派结阵防御，用盾牌和长矛顶住残余怪物的冲击，弩手和掷弹兵精准打击。江湖派则利用清理出的空间，发挥机动优势，将点燃的硫磺罐投向山崖上的濡女，烧得她们长发焦枯尖叫退避，刀客剑士组成小队，专门猎杀被毒弹削弱后行动迟缓的土蜘蛛和落单的牛鬼。
幸存的鬼怪开始溃退，乐彩绫和洛依水隔着一地狼藉对视，眼神中除了疲惫，还有某种难以言说的默契。这一战，她们终于找到了配合的节奏，赤霄的烈焰与霜月的寒冰交织之时，便是鬼怪授首之刻。
远处的山巅，一双绛紫色的鬼瞳缓缓闭上。柳生宗次郎转身离去，狩衣下摆扫过沾血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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