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细碎的白色花瓣掠过操场,我攥着那朵刚摘的油桐花站在香樟树下,指腹被花瓣上的绒毛蹭得发痒。她抱着篮球从球场走过来,运动服领口沾着点草屑,发梢的汗珠在阳光下亮得像碎钻。
“给你的。”我把花递过去时,手腕差点撞上她递水的动作。油桐花的花瓣在风里颤了颤,像只白蝴蝶要飞起来。
她挑了挑眉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掌心。“这是什么花?挺好看的。”
“油桐。”我盯着她喉结滚动的弧度,没敢说后半句——这花的花语是情窦初开。去年在植物图鉴上看见这句话时,铅笔尖在那行字上洇出个墨点,像我突然乱跳的心。
她把花别在运动服纽扣上,白色花瓣衬得她锁骨处的淡青色血管格外清晰。“下午有美术课,一起去画室?”
我点点头,看着那朵油桐花在她胸前晃悠。上周大扫除时,我在她画板背面看见半张没画完的速写,画的是我趴在窗边打瞌睡的样子,铅笔线条轻得像叹息。当时我捏着抹布僵在原地,听见她从身后跑过来时,慌乱中差点把画板碰倒。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她把画架搬到窗边,阳光斜斜切过她的侧脸。我假装调颜料,眼角却总往她那边瞟——她正对着那朵油桐花写生,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
“你知道吗,”她突然开口,笔尖悬在半空,“我外婆家后山全是油桐树,每年这个时候白花花的一片,像下雪。”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转过来时,阳光恰好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说,油桐花谢得快,但落的时候特别好看,整朵整朵往下掉,像在跟春天告别。”
我捏着画笔的手紧了紧。去年清明去郊外写生,我确实在油桐林里遇见她。当时她蹲在地上捡花瓣,白衬衫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准备起飞的鸟。我躲在树后看了很久,直到她转身时,我慌忙藏到树干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风吹树叶还响。
“画好了。”她把画纸推过来,纸上的油桐花旁,多了个模糊的背影,正望着远处的树林。
夕阳把画室染成暖黄色,她起身整理画具时,那朵油桐花从纽扣上滑落,掉在我的画纸上。我伸手去捡,指尖和她伸过来的手撞在一起,这次她没躲开,就那样让我们的手停在花瓣上方。
“其实,”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知道油桐花的花语。”
风吹进画室,卷起落在地上的画纸,发出哗啦的声响。我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去年在油桐林里,她转身时望向我藏身方向的那个眼神,原来那不是错觉。
她慢慢收回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朵花,然后抬头冲我笑了笑,像春日里最暖的那束光。“下次,我们一起去看油桐花吧。”
我望着她眼里的自己,终于敢把藏了很久的话,轻轻说了出来:“好啊。”
或或许在现实中我没法给自己一个交代,但在小说中我想给我自己一个美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