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峰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最终死死钉在夏侯北身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堆必须立刻清除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憎、鄙夷和一丝……忌惮。他几乎是咆哮着下达了命令,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尖利扭曲:
“反了!简直反了天了!光天化日!校门口!聚众斗殴!毁坏公私财物!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端败坏!!”
他手指颤抖地指着现场所有人,
“你们!还有你们!所有动手的!都给我滚到教导处去!立刻!马上!一个都不许跑!”
他尤其重重地指向夏侯北、石头以及那几个山里少年,还有周强和他的跟班,
“你!那个破包袱!也给我拎上!都是罪证!带走!”
保安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粗暴地推搡、拉扯着参与打斗的少年们,橡胶警棍毫不客气地捅在腰眼上,驱赶着他们。
夏侯北任由保安粗暴地推搡着,没有反抗。他经过张二蛋身边时,脚步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目光快速扫过地上那个沾满鞋印的蓝布包袱,又冷冷地瞥了一眼被保安从地上拖起来、失魂落魄、眼神怨毒的周强。那眼神,像寒冬里卧牛山顶最冷硬的青石,又冷又硬,深不见底。
张二蛋被保安的呵斥吓得一哆嗦,慌忙弯腰捡起自己的包袱,像抱着救命稻草般紧紧搂在怀里,头埋得低低的,几乎要缩进衣领里。他默默地跟在被推搡的队伍后面,瘦小的身影在混乱中显得更加单薄无助。
教导处办公室依旧宽敞明亮,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光可鉴人,真皮沙发散发着皮革特有的气味,墙上“桃李满天下”的锦旗和一排排表彰证书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空气清新剂混合的、刻意营造的洁净气息,却怎么也压不住此刻弥漫在房间里的血腥味、汗味和浓烈的火药味。
王海峰像一尊即将喷发的火山坐在办公桌后面,手指用力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丧钟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面前站着两拨泾渭分明的人:一边是以夏侯北为首,包括石头和其他五六个参与动手的山里少年,他们大多脸上带伤,衣服被撕破,但都倔强地挺着脊梁,眼神里带着不甘和愤怒;
另一边是周强和他的三个跟班(下巴受伤的那个被简单包扎后也架了过来),周强脸上青肿,昂贵的T恤成了破布条,眼神怨毒得像毒蛇,死死盯着夏侯北,另外三个也是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张二蛋则抱着包袱,像只受惊的兔子,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海峰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谁先动的手?自行车是谁砸的?聚众斗殴都有谁参与?一五一十说清楚!敢有半句假话,开除学籍!一个不留!”
周强立刻跳了出来,指着夏侯北,声音因为激动、委屈和刻意放大伤势而带着哭腔和尖锐:
“王主任!是他!就是夏侯北这个野蛮人!张二蛋那个土包子故意挡我的路,我好心让他让开,他不仅不让,还撞我!夏侯北上来就打我!把我摔在地上,还把我爸刚给我买的自行车给砸了!主任您看!好几千块的车啊!我爸他……”
他指着墙角那堆刺眼的废铁,又指着自己青肿的脸和破烂的衣服,控诉得声泪俱下,把自己描绘成无辜的受害者,
“还有他们!这些山里来的!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上来打我!群殴!这是要杀人啊王主任!”他指着石头和其他山里少年。
“放屁!”石头气得脸通红,梗着脖子吼道,“明明是你先撞人踩东西骂人!北哥是看不下去才动手!你们三个打北哥一个!我们才上的!要打也是你们先动的手!”
“就是!你们城里人欺负人!”
“骂我们是山猪!踩二蛋的包袱!”
“还抡棍子打北哥后脑勺!要不是石头哥……”
山里少年们七嘴八舌地反驳,情绪激动,带着浓重的口音。
“安静!都给我闭嘴!”
王海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起来,他脸色铁青,小眼睛里射出寒光,
“让你们一个一个说!吵什么吵!当这里是菜市场吗?没规矩!”
他厌恶地扫了一眼激动争辩的山里少年们,目光最终落在自始至终沉默的夏侯北身上,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夏侯北!周强说的是不是事实?是不是你先动的手?自行车是不是你砸的?是不是你带头聚众斗殴?!”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墙上挂钟的秒针走动声“咔哒、咔哒”,清晰得如同在倒计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夏侯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