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殿的午后，梧桐影斜斜落在阶前，凤渊却再次登门。
他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袍，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竹简，笑意温和得像浸了蜜的灵泉。
“阿离，有件事想托你办。”
凤渊将竹简递到她面前，竹简上是汤谷周边的地形图，几处标注用朱红墨水圈出，
“汤谷往东百里有处‘落枫涧’，涧底藏着千年灵泉，能滋养扶桑神木的根系。只是近年涧中生出些瘴气，阻了族人取水，我想让你和阿妩去清理瘴气，顺便取回些灵泉水。”
凤离的心猛地一沉。
落枫涧？
她在青丘的古籍里见过记载，那地方偏僻荒芜，且瘴气浓重，寻常精怪都不敢靠近，哪里是“清理瘴气”这么简单？
凤渊分明是想把她们支开！
“舅舅，”
凤离强压下心头的警惕，故作难色，
“我刚回汤谷，灵力尚未完全恢复，阿妩也只是只二阶狐妖，恐怕难以应对落枫涧的瘴气。不如让族中长老或其他侍卫去？”
“长老们要打理汤谷事务，分不开身。”
凤渊笑着摇头，指尖轻轻点在竹简上的落枫涧，
“至于灵力，你是凰斐的女儿，凤凰火本就克制瘴气，再加上阿妩的狐族幻术，足以应对。而且，我还让翎卫跟着你们，他身手好，能护你们周全。”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阿离，这灵泉水对汤谷很重要。扶桑神木是凤凰族的根基，若是根系受损，汤谷的灵气会日渐稀薄。你母亲当年，也常为守护汤谷四处奔波，你难道不愿帮舅舅这个忙吗？”
这话像一根软刺，轻轻扎在凤离心上。
母亲的名字，永远是她的软肋。
凤渊明知这一点，却偏要提起，用“母亲的遗志”来逼迫她。
阿妩在一旁听得着急，刚想开口说“我们不去”，就被凤离用眼神制止了。
她知道，凤离此刻若是再拒绝，只会让凤渊起疑，甚至可能直接撕破脸。
凤离看着凤渊温和的笑脸，那笑容背后藏着的算计，像淬了毒的糖，让她胃里发紧。
她深吸一口气，接过竹简：“既然舅舅这么说，那我便去。只是落枫涧凶险，我们需要些时日准备。”
“不必准备太久。”
凤渊笑得更柔和了，“我已让人备好行囊和解毒丹，明日一早便可出发。翎卫会在殿外候着你们，路上有什么事，你们听他安排就好。”
他甚至不给她们拖延的机会，连出发时间都定好了。
“好。”
凤离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冷意。
凤渊又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才满意地离开。
殿门关上的瞬间，阿妩立刻凑过来，两条尾巴气得直晃：“阿离！他就是故意的！落枫涧那么危险，他分明是想把我们支开，好做他的坏事！”
“我知道。”
凤离将竹简放在桌上，指尖划过落枫涧的标注，“他急着支开我们，说明他最近要做的‘大事’，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想起石室里的忘忧草粉末，想起母亲玉佩上的裂痕，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凤渊到底想做什么？
他支开她们，是为了销毁证据，还是为了对付其他知道真相的人？
“那我们还要去吗？”
阿妩皱着眉，“万一他在落枫涧设了陷阱，我们怎么办？”
“必须去。”
凤离点头，眼神坚定，“若是不去，他只会更警惕，甚至可能对我们直接动手。去了，至少我们还有机会周旋，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线索。而且，”
她看向殿外，翎卫的身影依旧立在廊下，“有翎卫跟着，或许也不是坏事。”
阿妩愣住了：“不是坏事？他可是凤渊的人！”
“他是凤渊的人，却未必和凤渊一条心。”
凤离想起昨夜翎卫在石室附近的反常，想起他今日沉默的模样，“我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或许，我们能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正说着，殿外传来翎卫的声音：“凤离大人，陛下吩咐属下送来明日出发的行囊和解毒丹，是否现在给您送进来？”
“进来吧。”凤离说。
翎卫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两个行囊，还有一个小小的瓷瓶。
他将东西放在桌上，躬身行礼：“行囊里有干粮、伤药和避瘴的香囊，解毒丹在瓷瓶里，每日服用一粒，可防瘴气侵体。明日辰时，属下在殿外候命。”
“知道了。”
凤离点头，目光落在他身上，“翎卫，你去过落枫涧吗？”
翎卫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属下未曾去过。但属下已查过古籍，落枫涧的瘴气主要聚集在涧底，只要沿着涧边的石阶往下，避开瘴气最浓的区域，便可抵达灵泉。”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听不出任何破绽。
“你下去吧。”凤离说。
翎卫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他的脚步依旧沉稳，却在走到殿门时，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殿内，阿妩看着桌上的行囊，两条尾巴依旧绷得笔直：“阿离，我们真的要相信那个翎卫吗？万一他在解毒丹里下毒怎么办？”
“不会。”
凤离拿起瓷瓶，打开闻了闻，“这里面确实是解毒丹的味道，没有问题。凤渊想支开我们，不是想杀我们，至少现在不想。他还需要维持‘慈舅’的假象，若是我们在落枫涧出事，他不好向族中交代。”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而且，他越是想支开我们，我们越要小心。明日出发后，我们路上多留意，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阿妩点头，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还是选择相信凤离：“好！我会帮你盯着那个翎卫的！他要是敢耍花样，我就用幻阵困住他！”
凤离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不管前路多凶险，只要有阿妩在，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夜色渐深，栖凤殿的灯烛依旧亮着。
凤离将石室里带出的旧物小心翼翼地收进行囊深处，又检查了一遍阿妩的幻阵灵力。
她知道，明日的落枫涧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凤渊的算计，翎卫的疑云，还有隐藏在汤谷深处的真相，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但她不会退缩。
为了母亲，为了那些逝去的族人，她必须找到真相，让那些隐藏在温和面具下的罪恶，暴露在阳光之下。
殿外，月光洒在廊下，翎卫的身影依旧立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他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剑穗，剑穗里的玉佩硌着掌心，提醒着他那个艰难的决定。
或许，明日的落枫涧之行，会是揭开真相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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