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落入职新公司第一周,就在电梯里撞见了甲方总监沈叙白。
他西装革履,眉眼沉静如深潭,无名指婚戒冷光刺目。
她攥紧方案书低头装陌生,却被他精准叫出名字:“沈落落?”
项目会议他气场迫人,她讲解时手心冒汗。
散场时文件滑落,那支他十年前丢给她的旧笔滚到他锃亮皮鞋边。
他弯腰拾起,冰凉的婚戒擦过她手腕:“笔,还在用?”
她落荒而逃,却在茶水间听见他跟助理说:
“查查永正资本那个沈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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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空调送出的冷风,带着一股新地毯和打印油墨混合的、略显生硬的气味,无声地灌满了整个电梯轿厢。银灰色的金属内壁光洁如镜,清晰地映出几张属于这座高级写字楼的、带着标准职业疏离感的面孔。沈落落下意识地往角落又缩了缩,怀里紧紧抱着一摞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机器余温的方案书。纸张坚硬的棱角硌着手臂,带来一丝微弱的痛感,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些许踏实。入职永正资本风控部刚满一周,她像一枚被投入巨大精密仪器的生涩齿轮,还在努力适应着每一个咬合的瞬间。今天,是她第一次参与如此重要的项目会议——为叙远资本提供一份关键的风险评估报告。叙远资本……她咀嚼着这四个字,舌尖莫名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电梯门在十七层无声滑开,又涌进来几个人,狭小的空间更显局促。沈落落被挤得微微侧身,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电梯门上方跳跃的数字。就在这一瞬,一股无形的压力伴随着极淡的、冷冽的雪松气息悄然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空调风和新地毯的味道。
她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窒。
电梯门在二十三层再次开启。门外站着几个人,为首的那道身影,几乎在第一时间攫住了沈落落全部的视觉和感知神经。
一身剪裁精良、没有丝毫褶皱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肩线愈发宽阔挺拔。领带是沉稳的深蓝,一丝不苟地系着温莎结。他微低着头,正对身旁的助理低声交代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冷硬而清晰,下颌线绷紧,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锐利。最刺眼的,是他随意搭在西装纽扣旁、骨节分明的左手上,那枚嵌着方形钻石的铂金婚戒。电梯顶灯惨白的光线直射下来,在戒圈和钻石的每一个切割面上折射出冰冷、锐利、毫无温度的光芒,像一根闪着寒光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沈落落的眼睛。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又在下一秒疯狂擂动起来,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冰冷的麻木和一种近乎眩晕的失重感。是他。沈叙白。
十年。时光像一把最严苛的刻刀,将少年人身上最后那点模糊的棱角和青涩彻底打磨殆尽,只余下眼前这尊线条冷硬、气场迫人、被世俗成功和婚戒牢牢标记的成年躯壳。那枚戒指的光芒,像一道无声的宣判,将她心底某个角落连自己都几乎遗忘的、蒙尘的旧影,彻底碾碎。
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窒息。沈落落猛地低下头,将整张脸几乎埋进怀里那摞厚厚的方案书中。纸张边缘的棱角更深地抵着下巴,带来清晰的痛感。她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道越来越近的、带着雪松冷香的压迫感上。祈祷着,无声地祈祷着,不要被发现,不要被认出。十年光阴,足够将两个曾经有过短暂交集的名字,彻底冲刷成陌生人。她宁愿做陌生人。
皮鞋踩在电梯轿厢地面的声音沉稳有力,一步一步,如同踩在人的神经上。那股冷冽的气息更近了,几乎将她笼罩。沈落落能感觉到他高大的身影停在了自己身侧不远的位置,电梯门无声合拢,狭小的空间被他的存在感挤压得密不透风。
时间在无声的冷气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沈落落几乎要被这沉重的静默压垮,电梯即将到达顶层会议楼层时——
一个清晰、低沉、带着绝对确认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头顶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沈落落?”
三个字。清晰无误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确认,仿佛只是在核对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名单。
沈落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那摞方案书沉重地压在手臂上,成为此刻唯一支撑着她没有倒下的支点。她甚至能感觉到周围几道目光带着好奇和探究,在她和他之间无声地逡巡。
巨大的会议室内,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面过于喧嚣的城市光影,只留下头顶数盏巨大的LED冷光灯,将长长的胡桃木会议桌和每个人的脸都照得纤毫毕现,也投下格外深重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咖啡香气、纸张油墨味,以及一种无形的、属于资本博弈的紧张硝烟。
沈落落坐在长桌靠后的位置,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她的指尖冰凉,紧紧捏着面前那份摊开的报告文件,纸张边缘已经被她无意识地揉搓得微微卷起。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越过前面几个同事的肩膀,投向长桌主位。
沈叙白靠在高背椅里,姿态并不刻意紧绷,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松弛与压迫感。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那枚铂金婚戒在冷光灯下折射着恒定、冰冷的光芒。另一只手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金属钢笔,笔尖偶尔轻轻点过摊开的报告扉页,发出极其轻微的笃笃声。这声音在过分安静的会议室里,却像精准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上。
项目负责人正在汇报,声音抑扬顿挫,试图调动气氛。沈叙白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沉静地落在汇报者身上,或者垂眸扫过报告。他很少打断,但每一次微微蹙起的眉峰,每一次笔尖在某个数据点上短暂的停顿,甚至只是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桌面划过的一道无形痕迹,都让会议室的气氛骤然收紧几分。他不需要疾言厉色,那种无形的、沉甸甸的气场便如同实质的水银,弥漫在空气里,压得人喘不过气。
终于,轮到了沈落落负责的部分——关键风险因子的量化分析模型。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主位那个如同寒渊般的身影上撕开,落在自己面前的屏幕上。站起身时,膝盖似乎都有些发软。
“各位领导,接下来由我汇报第三部分,关于市场波动与政策敏感性的交叉风险建模……”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颤抖,在过分安静的会议室里被放大。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沉静的、如同实质的目光,终于从别处移开,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瞬间,沈落落感觉自己像是被置于X光机下的标本,无所遁形。后背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浸湿了薄薄的衬衫面料,带来一阵黏腻的冰凉。她努力稳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在投影屏幕上跳跃的图表和数据流上,手指滑动着触控板,试图让讲解流畅起来。
“我们引入了蒙特卡洛模拟,在十万次迭代下,该模型显示,当外部政策冲击超过阈值点A时,组合净值回撤会呈现非线性加速……”她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试图用专业术语的壁垒将自己包裹起来。
沈叙白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她讲到模型参数设定的核心假设时,他手中的金属钢笔停了下来。
“沈分析师,”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沈落落的讲解,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心脏猛地一跳。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他抬眸,目光平静地落在沈落落瞬间有些发白的脸上,那眼神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力量。“参数Kappa的基准值,依据的是过去五年的行业均值?”他问,语调平稳,却精准地切中了模型的一个关键点。
“是…是的,沈总监。”沈落落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尽管手心已经汗湿一片,“考虑到数据连续性和稳定性……”
“稳定性?”沈叙白极轻微地挑了挑眉,指尖的钢笔在报告上那个参数旁轻轻一点,发出极轻的“嗒”一声。“过去五年,包含了一次完整的行业周期谷底。用这个周期的均值做基准,是否意味着你的模型,天然预设了未来不会再出现同等量级的系统性风险?”他顿了顿,目光依旧锁着她,平静地抛出结论,“这预设本身,就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风险点。”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咄咄逼人,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然而每一个字都精准、锋利,直指核心。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站在投影前,脸色明显更白了几分的沈落落。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捏着激光笔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跳,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耳膜,几乎盖过了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沈叙白最后那句平静的质疑,像一块沉重的冰,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快速补充了几句关于压力测试和情景分析的补充说明,声音干涩得厉害。
冗长的会议终于接近尾声。主位上的沈叙白合上面前的文件夹,发出轻微的“啪”一声脆响,如同一个无形的休止符。紧绷了一下午的弦骤然松弛,会议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如释重负的轻吁声和椅子挪动的声响。众人纷纷起身,收拾东西,低声交谈,准备离开这令人窒息的战场。
沈落落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动作快得有些仓促。长时间的僵坐和精神的高度紧张,让她双腿有些发麻,眼前甚至短暂地黑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桌上摊开的那摞厚厚的文件和自己的记事本,指尖冰凉而微颤。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起身太急,或许是手心因为紧张而汗湿打滑。她抓向记事本边缘的手落了个空,指尖只擦过光滑的皮质封面。紧接着,放在最上面、刚刚汇报时反复翻动的那几页关键图表和补充说明的散页,连同一直压在文件上的一个深蓝色笔袋,在惯性的作用下,倏然滑落!
哗啦——
纸张像断了翅膀的白鸟,散乱地飘向地面。而那个鼓鼓囊囊的笔袋,更是直接砸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袋口没有完全拉紧,在撞击的瞬间猛地张开,里面各式各样的笔如同天女散花般,噼里啪啦地滚落出来,红的、蓝的、黑的、塑料的、金属的……滚得到处都是。
“啊!”沈落落短促地惊呼一声,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巨大的窘迫感让她恨不得立刻消失。她慌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去捡拾那些散落的纸张和滚动的笔,动作狼狈不堪。周围同事也反应过来,离得近的几个人连忙弯腰帮忙捡拾。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弯腰动作中,沈落落的视线死死追随着其中一支滚得最远的笔——一支通体黑色的、样式极其普通甚至有些过时的塑料中性笔。它骨碌碌地滚过深灰色的羊毛地毯,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精准,径直滚向主位方向那双锃亮、一尘不染的黑色手工定制牛津鞋。
笔尖在距离鞋尖仅仅几厘米的地方,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动能,停了下来。
沈落落伸出去捡旁边纸张的手,僵在了半空。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昂贵的皮鞋,在原地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秒。然后,鞋子的主人——沈叙白,微微侧过身,目光垂落,落在了脚边那支突兀的、格格不入的黑色中性笔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整个会议室似乎都安静了一瞬,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窸窣和笔被捡起的细微声响。所有人都若有若无地关注着主位那边的动静。
沈叙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平静无波的深潭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涟漪。他没有叫助理,也没有丝毫犹豫。他极其自然地、动作流畅地弯下了腰。
剪裁完美的西装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背线条。他伸出那只戴着冰冷铂金婚戒的左手,修长干净的手指,精准地捏住了那支黑色中性笔的笔身。
就在他直起身的瞬间,沈落落也恰好因为要捡起他脚边散落的一张纸而仓促地伸手过去。
他的手抬起,她的手腕前探。
电光火石间,一个冰凉的、坚硬的物体边缘,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质感,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地——擦过了她右手腕内侧最柔嫩的那片皮肤。
是那枚铂金婚戒的戒圈边缘。
那触感冰冷、坚硬、毫无温度,像一块骤然贴上皮肤的寒冰,激得沈落落猛地一颤,下意识地缩回了手。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感,顺着那被擦过的皮肤,瞬间窜遍全身。
沈叙白已经站直了身体,手里捏着那支黑色的笔。他没有立刻递还,甚至没有看她。他只是微微垂着眼睑,目光落在那支极其普通、甚至边缘有些磨损的笔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笔杆。阳光透过会议室的百叶窗缝隙,在他低垂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情绪。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会议室里捡拾东西的声音都诡异地低了下去。
然后,他才缓缓抬起眼,目光终于落在了蹲在地上、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巨大难堪的沈落落脸上。他的声音不高,依旧是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调子,平静地穿透了这诡异的安静,清晰地敲在沈落落的耳膜上,也敲在周围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心上:
“笔,”他顿了一下,目光在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停留了微不可察的一瞬,才吐出后面三个字,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审视的意味,“还在用?”
沈落落像被那冰冷的目光和那三个字狠狠烫了一下,猛地低下头,胡乱抓起散落在地的最后几张纸,连同旁边同事帮忙捡起塞给她的其他笔,一股脑地抱在怀里。纸张凌乱地卷着边角,硌着她的手臂和胸口。她没有回答,甚至不敢再看沈叙白一眼,也顾不上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巨大的羞耻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毯上爬起来,抱着那堆狼藉的文件和笔,低着头,像一只被惊雷吓破了胆的兔子,跌跌撞撞地、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会议室厚重的大门,将那片令人窒息的空气和那道冰冷的目光彻底甩在身后。
高跟鞋敲击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走廊地面上,发出凌乱而急促的回响,敲碎了一路的寂静。沈落落几乎是凭着本能冲向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口,那里通常人迹罕至,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避难所。冰冷的金属防火门被猛地推开又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面明亮规整的办公区光线和声响。楼梯间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小小的气窗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和水泥的冰冷气息。
她背靠着冰凉粗糙的水泥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和混乱不堪的思绪。怀里抱着的文件和笔袋沉重地压着手臂,散落的纸张边缘像刀子一样硌着她。手腕内侧,方才被那枚铂金戒指擦过的地方,明明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接触,此刻却像被烙铁烫过一般,残留着一种清晰而诡异的灼痛感,混合着金属的冰冷,刺激着她的神经。
他认出来了。他一定认出来了!那支笔……十年前他随手丢过来的、那句“送你了”之后,她鬼使神差一直留到现在的、早已过时的旧笔……竟然在这样狼狈不堪的场景下,滚到了他脚边!
那句“还在用?”像带着回音的魔咒,反复在她脑子里轰鸣。那平静语调下潜藏的审视、探究,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嘲讽?她不敢深想。巨大的难堪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漫过顶心,让她浑身发冷,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楼梯间厚重的防火门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沈落落像受惊的小兽,猛地屏住呼吸,身体又往墙壁的阴影里缩了缩。
“……叙白哥,永正那边给的报告,几个关键风险点还是太模糊了,尤其是第三部分那个模型,预设条件太理想化,回头得让他们补充更详细的压力测试场景……”一个年轻干练的男声,带着助理特有的汇报口吻,清晰地穿透了门板。
沈落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他……和他的助理。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短暂的沉默。楼梯间里死寂一片,沈落落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然后,那个她此刻最不想听到的、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响起了,带着一种惯常的发号施令的笃定,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
“报告的问题,列个清单,下午发他们负责人。”沈叙白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交代着公事。短暂的停顿,仿佛只是思考了一下后续步骤。
接着,他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语调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平静得如同在吩咐查找一份普通的项目资料:
“另外,” 那声音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查查永正资本那个沈落落。”
“沈落落?”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风控部新来的那个分析师?刚才讲模型那个?需要查哪方面的?履历?还是……”
“全部。”沈叙白的声音打断了助理的询问,简洁,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近况。背景。越详细越好。”
说完,脚步声再次响起,沉稳有力,朝着走廊另一端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背景音里。
楼梯间内,最后一丝光线似乎也随着那脚步声的远去而彻底黯淡下来。沈落落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点点地滑坐下去。散落的文件和笔袋从她无力的臂弯间滑落,掉在冰冷的楼梯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支黑色的旧笔,从敞开的笔袋里滚了出来,停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笔身上一道浅浅的划痕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稀可辨。
她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地埋进冰冷的膝盖里。走廊外,属于这座资本大厦的、精密而冷酷的齿轮依旧在无声而高效地运转着。而她坐在这片被遗忘的昏暗角落里,只感觉到一股深切的寒意,从被那枚婚戒擦过的手腕,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最终冻结了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