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lyn,或者……我该叫你别的什么?这种藏头露尾的把戏,玩够了吗?”
沈叙白的声音冰冷平稳,如同淬火的钢刃,每一个字都带着精准的杀意,穿透夜风,砸向脚边那部仍在通话中的老旧手机。
他的一只手臂依旧如同铁钳般箍在沈落落的腰侧,力道强势而不容置疑,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身畔,仿佛她是某种不容再失的所有物。这个姿态充满了掌控和占有,与他语气中的冰冷杀机形成了尖锐的矛盾。
手机那头的电子音发出一串扭曲的、意味不明的低笑,像是信号不良的杂音,又像是毒蛇的嘶鸣:“玩?叙白,你总是这么缺乏情趣。这怎么能是玩呢?这只是……一场交易的前奏。看来,我给出的筹码,比那幅死气沉沉的画,更让你心动?”
筹码?指的是她吗?沈落落被箍在沈叙白身侧,被迫紧贴着他冰冷而坚硬的身体,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并未平息的、沉重而压抑的心跳。听到对方将她称为“筹码”,一股冰冷的屈辱和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沈叙白揽着她腰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又收紧了一分,指尖甚至微微陷进她腰侧的软肉,带着一种警告般的力度。他的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地上的手机,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交易?和你这种连真面目都不敢露的老鼠?”他的嘲讽尖锐而轻蔑,“你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我了。动我的人,代价你付不起。”
“我的人”。这三个字从他冰冷的薄唇中吐出,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重重砸在沈落落的心上。她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屈辱、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情绪,瞬间冲垮了本就混乱的思绪。脸颊不受控制地烧烫起来,即使在这冰冷的夜风中也清晰可辨。
“代价?”电子音的笑声更加扭曲,带着一种有恃无恐的戏谑,“叙白,代价我们已经付了八年了,不是吗?至于谁付不起……呵呵,看看你身边那位小姐惊恐的样子,再看看你此刻站的地方……你觉得,现在是谁掌握了主动权?”
话语里的暗示像毒针一样刺来。八年前……代价……
沈叙白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危险冰冷,揽着沈落落的手臂肌肉绷紧如铁石。沈落落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里那股即将爆发的、毁灭性的怒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压抑在冰冷的表象之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嗖——噗!”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下一秒,地上那部还在传出冷笑的老旧手机屏幕猛地炸开一团细小的火花!紧接着彻底熄灭了声响,变成了一堆废塑料!
是消音狙击!
几乎在手机被击毁的同时!
“砰!砰!砰!”
码头两侧漆黑的芦苇丛中,猛地爆发出密集而压抑的枪声!火光在黑暗中短暂闪烁,子弹呼啸着划破夜空,大部分精准地射向刚才黑色越野车冲出的方向!显然,沈叙白带来的手下已经和埋伏在周围的人交上了火!
战斗瞬间爆发!打破了刚才诡异的对峙!
沈叙白的反应快到了极致!
在手机被击毁、枪声响起的同一瞬间,他箍在沈落落腰间的胳膊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如同麻袋般狠狠往自己怀里一带!同时身体迅猛旋转,用自己的脊背作为盾牌,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胸前和越野车之间!
“低头!”他嘶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紧绷到极致的焦灼!
沈落落甚至来不及惊呼,脸颊就重重撞上他坚硬冰冷的衬衫纽扣,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浓烈的雪松冷香、淡淡的血腥味和一丝……硝烟的气息!巨大的恐惧让她本能地死死闭上眼睛,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腰侧的衣服布料,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泛白!
子弹撞击车身和码头的沉闷声响、玻璃碎裂的声音、压抑的惨叫和怒吼……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交响乐,冲击着她的耳膜!她能感觉到沈叙白护着她的身体因为外界的冲击而偶尔产生的轻微震动,能听到他头顶上方子弹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声,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里那一声声沉重、快速、却异常稳定的心跳!
砰——砰——砰——
那心跳声,透过紧贴的胸腔,清晰地传递过来,敲打着她冰凉的脸颊,也敲打着她狂乱失措的神经。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危险的境地,这个男人的心跳,竟然没有一丝紊乱?还是说……他只是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死死压在了那冰冷的表象之下?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光,猝不及防地闪过沈落落混乱的脑海。
他的怀抱冰冷而强硬,充满了不容抗拒的掌控力,甚至勒得她有些呼吸不畅。可偏偏是这近乎粗暴的禁锢,在这枪林弹雨、生死一线的关头,却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庇护所。一种极其荒谬的、不该有的安全感,如同毒草般,悄悄地从心底最深的恐惧裂缝中滋生出来。
她死死攥着他腰侧的衣服,将脸更深地埋进他冰冷的胸膛,仿佛那里是这疯狂世界里唯一的避风港。
交火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很快,枪声变得稀疏,最终彻底停止。只剩下风吹过芦苇荡的呜咽声,和空气中弥漫的、刺鼻的火药味与血腥味。
一阵急促而稳健的脚步声快速靠近。
“老板!”是林晚的声音,冷静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埋伏点一共五人,全部清除。我们的人伤了两个,没有生命危险。周围一公里内已再次肃清,暂无发现其他威胁。”
沈落落感觉到沈叙白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丝,但那箍着她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Evelyn呢?”沈叙白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冰冷而平稳,仿佛刚才经历了一场枪战的人不是他。
“通讯信号在狙击手命中手机前零点三秒被强行切断,无法追踪最终源头。对方很警惕。”林晚汇报,“但从现场清除的伏击人员装备和行动模式看,不像是Evelyn的核心力量,更像……雇佣来的炮灰。”
炮灰?又是试探?还是拖延时间?
沈叙白沉默了几秒。沈落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起伏,和他似乎变得更加冰冷的体温。
“清理现场。痕迹抹干净。”他最终冷冷地命令道,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那袋粉末,湖水样本立刻送检,我要最快知道那是什么。”
“是。”林晚利落地应下,脚步声迅速远去,指挥手下处理后续。
周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卷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危险似乎暂时解除了。
沈落落依旧僵硬地靠在沈叙白怀里,脸贴着他冰冷的衬衫,一动不敢动。他也没有立刻松开她,那只手臂依旧强有力地圈着她的腰,另一只受伤的手则垂在身侧,指节处的伤口还在缓缓渗着血,滴落在陈旧码头的木板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嗒……嗒……”声。
这短暂的、危机过后的静默,显得格外漫长而……微妙。
沈落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也能听到他相对沉稳却同样有力的心跳。两种节奏在极近的距离下,似乎隐隐有着重合的趋势。他的雪松冷香、血腥味、还有一丝极淡的汗味(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混合成一种独特而强烈的男性气息,霸道地侵占着她的呼吸,让她头晕目眩,脸颊烫得惊人。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衬衫下紧实肌肉的纹理和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这个认知让她浑身更加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为什么还不松开她?
是还在生气?还是……别的?
就在沈落落被这无声的禁锢和暧昧不清的氛围弄得心慌意乱、几乎要无法呼吸的时候——
沈叙白终于动了。
他箍着她腰的手臂,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迟疑,松开了力道。
新鲜的、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沈落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脱离了那个冰冷又滚烫的怀抱,脸颊的热度却丝毫未减,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沈叙白也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危险的距离。他垂眸看着她,目光深沉难辨,落在她凌乱的头发、苍白却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以及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他紧抿的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是继续斥责她的愚蠢?还是追问那部手机的来源?
最终,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突然地、毫无预兆地伸出手——那只没有受伤的、沾着些许尘污和硝烟痕迹的手,用指背,极其快速地、近乎粗鲁地,擦过沈落落的脸颊。
那里,还残留着一道未干的泪痕。
他的指关节冰凉,甚至有些粗糙,触碰到她滚烫皮肤的瞬间,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动作快得如同错觉。
一触即分。
沈叙白迅速收回了手,仿佛被烫到一般,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他别开视线,不再看她,侧脸线条在越野车灯余光下显得冷硬而紧绷,只有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薄红?但那痕迹太快消失,快得让沈落落以为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上车。”他转过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淡漠,甚至比之前更添了几分刻意的疏离,只留下一个挺拔却透着莫名僵硬的背影,“回去再跟你算账。”
说完,他不再停留,迈开长腿,径直走向驾驶座。
沈落落怔怔地站在原地,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刚才被他指背擦过的脸颊皮肤。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转瞬即逝的触感,和他指间淡淡的硝烟味。
心跳,失控地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