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打翻的调色盘,将天际染成深浅不一的橘红。严浩翔背着书包走出教室,脚步不自觉地变得沉重。
自从那天在办公室偷听到贺峻霖的“多管闲事”被曲解成无差别温柔,他便刻意筑起心墙,试图将那些温暖的片段都隔绝在外。可此刻,当他的目光扫过操场边那棵熟悉的梧桐树,看到树下那个单薄而倔强的身影时,心脏还是不受控地颤了颤。
贺峻霖倚着斑驳的树干,手中捧着一杯温牛奶,氤氲的热气在渐凉的晚风里袅袅升腾。他的白衬衫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发梢上还沾着几片飘落的银杏叶,像是不小心跌进人间的星辰。“严浩翔!”清亮的嗓音穿透暮色,带着几分雀跃,几分忐忑。
严浩翔的脚步顿住,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可还没等他转身,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雨点打在青石板上,一下又一下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等等!”贺峻霖气喘吁吁地拦住他,额角沁着薄汗,眼睛却亮得惊人,“你先看看这个。”
温热的牛奶塞进严浩翔掌心,带着熟悉的三十七度体温,仿佛能透过纸杯传递到心底。紧接着,一沓印着星星纹路的黄色便利贴覆上来,纸张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柠檬香。
严浩翔垂眸,歪歪扭扭的字迹在夕阳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是撒了满纸的星光:“你做题卡壳时会转笔,转满三圈就能解出来”“你讨厌芹菜,打饭时总把配菜推到餐盘角落”“你耳尖很敏感,被夸时会悄悄往衣领里缩”......
一行行文字,像是一把把精巧的钥匙,打开了严浩翔记忆的闸门。他忽然想起,上周暴雨天,自己没带伞被困在走廊,是贺峻霖毫不犹豫地把唯一的伞塞给他,自己却淋着雨冲进茫茫雨幕;想起月考失利那天,课桌里莫名出现的薄荷糖,包装纸上还歪歪扭扭写着“失败者专属补给”;想起无数个课间,贺峻霖不厌其烦地凑过来,讲那些他嘴上嫌弃、心里却偷偷记下的冷笑话。
最后一页,彩笔写下的字迹张扬又炽热:“赵宇说我对谁都好?可我只记得你用左手写字,记得你校服第二颗纽扣总系不紧。我的温柔有刻度,对你是溢出的满杯。”严浩翔捏着便利贴的指尖微微发颤,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那些刻意回避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回。原来,那些他以为是“多管闲事”的关心,那些被他拒之门外的温柔,都藏着独属于他的印记。
“你生日快到了,我准备了礼物。”贺峻霖仰头看他,眼底映着天边最后的晚霞,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如果你还愿意见我,后天放学老地方等你。”说完,不等严浩翔回答,少年便转身跑开,书包上挂着的小铃铛发出清脆声响,惊飞了树梢的麻雀。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延伸到严浩翔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严浩翔站在原地,直到暮色完全笼罩校园。他小心翼翼地把便利贴塞进书包夹层,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牛奶。温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那熟悉的触感,让他想起无数个清晨,贺峻霖偷偷放在他桌上的温热早餐。梧桐树的叶子在头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那些被错过的时光。
接下来的两天,严浩翔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远。课堂上,他会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下贺峻霖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画他说话时手舞足蹈的样子;路过文具店,鬼使神差地驻足在贺卡区,最终选了张印着星空图案的——因为贺峻霖曾说过,夜晚的星星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糖霜;就连食堂打饭时,他都会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期待能在人潮中瞥见一抹白色衣角。
当英语课上贺峻霖被老师提问卡壳时,严浩翔几乎是本能地将课本推向过道,指节轻轻敲在正确答案的位置。
对上那双盛满惊喜的眸子,他慌乱地别开脸,耳朵却不受控地红了起来。窗外的蝉鸣声渐渐清晰,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在其中,震得耳膜生疼。原来,那些刻意筑起的高墙,早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被少年带着星光的温柔,凿出了满墙的裂痕。
约定的黄昏终于来临,天边的晚霞烧得浓烈,像是谁打翻了的胭脂盒。严浩翔攥着书包带站在梧桐树下,看着远处贺峻霖抱着礼盒跑来。
少年发梢沾着夕阳,眼中盛满期待,嘴角扬起的弧度比晚霞还要灿烂。风掠过树梢,将他的声音送进严浩翔耳里:“严浩翔,这次换我证明给你看——我的好,从来都只属于你。”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边。严浩翔看着眼前笑得灿烂的少年,突然觉得,或许是时候,该放下那些无端的猜疑与防备,去拥抱这份独属于他的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