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后,阳光炽烈得像是要融化一切,辣椒田的绿意在热浪里微微颤抖。
云初霁靠在榕树粗壮的根旁,头顶的叶子遮住大片烈日,只漏下细碎的光点洒在她脸上。
朦胧间,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感觉有东西轻轻拨弄她的发丝。
“唔……”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见陆明远正用一截稻穗逗她的鼻尖。
“钦差大人很闲?”
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语气带着几分慵懒的调侃。
“嗯。”
陆明远随手把稻穗扔到一旁,顺势躺在她身边,抬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臂却自然而然地伸过去,搁在她颈下,“告假回来,陪夫人午睡。”
他的话尾拖得漫不经心。
阳光透过榕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云初霁侧过头,数着他睫毛上跳动的光点,忽然注意到他袖口隐约透出的墨迹。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声音里多了几分戏谑:“骗子,明明是赶稿累得睡着了。”
陆明远眯着眼轻笑了一声,忽然翻身将她整个人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他的声音低低传来,带着些许促狭:“那夫人要不要……帮为夫提提神?”
辣椒田里沙沙作响,像是风在偷笑。
……
「雨夜对弈」
梅雨时节的夜晚,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廊下的瓦檐。
两人在廊下摆开棋局,云初霁执红,陆明远执黑,赌注是一坛今年最后酿成的“醉椒酿”。
棋盘上的局势胶着,云初霁忽然一拍棋盘,得意地喊道:“将军!”她的手掌拍得清脆,仿佛宣告胜利的鼓点。
然而下一瞬间,陆明远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微微鼓起的袖口:
“霁娘,你袖子里藏着什么?”
话音未落,三颗黑子叮当作响地掉落在地。
云初霁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嘴唇一抿,语气硬邦邦地强辩道:“这、这是新品种的辣椒籽!”
陆明远没有揭穿她的小把戏,只是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她昨天“失踪”的五颗红子。
雨打芭蕉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两人相视一笑,棋盘被掀翻在地。
第二天,丫鬟来收拾时,发现棋子竟被排成了一个爱心形状,中间还摆着一颗咬了一半的辣椒。
……
「青丝白发」
云初霁第一次发现自己鬓角的白发时,是偷偷拔下来的,然后塞进了香囊,想着藏得严严实实。
没过几天,陆明远突然递过来一支玉簪,簪头雕着并蒂辣椒的花纹。
“怎么突然送这个?”她有些疑惑地伸手接过。
“香囊里的白发,我看见了。”
陆明远的声音依旧温和,动作也细致,帮她将长发挽起,插上那支玉簪。
云初霁嘴硬地低声嘟囔:“那是用来做药引的!”
陆明远却没接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
盒子里整齐排列着二十余根白发,每根都系着红绳。
最早的一根已经泛黄,标签上写着“永和十二年冬,霁娘第一根白发”。
他的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
窗外,当年他们一起种下的辣椒树正在挂果。
鲜红的果实压弯了枝头,像是一串串小小的鞭炮,在风里轻轻晃动。
……
「朝朝暮暮」
八十岁的云初霁早已看不清农书上的字,但每次摸到厨房的辣酱罐子,她的手指总能稳稳地找到位置。
九十三岁的陆明远耳背得很厉害,却总能在她咳嗽时准时递上一杯温水。
某个清晨,云初霁突然把辣酱换成了甜面酱。
陆明远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皱眉道:“换回来。”
“你不是说太辣伤身……”
云初霁还想解释,却被他打断。
他捧起她的脸,用长满老年斑的手指擦去她嘴角沾着的酱汁,“没有辣味,怎么尝得出是你做的?”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给两位老人银白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院子里的轮回稻又到了收获的季节,沉甸甸的稻穗低垂着头,仿佛是在向这对携手一生的身影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