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沥,天刚蒙蒙亮。
云初霁推开书房的门,鼻尖闻到一股湿润的泥土气息。
案头上多了一个陶盆,新绿的嫩芽顶着点点露珠,颤巍巍地立在那里。
她伸手摸了摸盆沿,发现底下压着一张字条,纸角微微翘起。
“取君三根青丝为引,灵泉水浸种三日——陆砚之种于惊蛰夜。”
云初霁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刚拔出一根,忽然瞥见窗边露出半截官服的暗青色袖口。
她眯起眼,脚步轻巧地绕到窗外,果然看见陆明远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朝廷命官改行当花农?”
她扬了扬手中的发丝,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陆明远耳根一红,结结巴巴道:“《齐民要术》云,夫妻发丝共植,可保……”
话未说完,云初霁已经将她的发丝与他的系在一起,轻轻埋入土中。
陆明远看着她的动作,喉结微动,没再说话。
后来那株“结发椒”长得格外茂盛,结出的辣椒成双成对,仿佛在嘲笑他们的默契。
……
三伏天,暑气蒸腾。
云初霁端着一碗冰镇辣酱走到陆明远面前,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
“试试这个。”她递过勺子。
陆明远尝了一口,顿时眼泪呛了出来。
“咳咳咳……”
他捂住嘴,努力保持镇定,“甚好,就是……”
话音未落,云初霁突然凑近,伸出舌头舔掉他唇上的辣酱,嘴里还嘟囔着:“果然不够甜。”
她的动作太快,陆明远愣了一瞬,耳根迅速泛红。
当晚,陆明远从县衙冰窖搬回一块寒冰。
月光洒在冰上,映得两人影子拉长。
他握住她的手,在冰块上雕出两个小人儿。
融化的冰水顺着桌沿渗入泥土,第二天,周围竟冒出一圈不怕热的“冰魄椒”,叶子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
秋风掠过打谷场,稻香四溢。
陆明远挽起衣袖,帮着扬谷。
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落,在阳关下闪着细碎的光。
云初霁偷偷走近,用帕子擦去他额角的汗珠。
“陆大人,《农政全书》可没说官员要亲自务农。”
她促狭地眨眼,语气里带着调皮。
陆明远低头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而温柔:“《陆氏家训》第一条,夫人种田,夫君晒谷。”
风拂过,带来一阵稻香,也卷走了这句话。
云初霁抿嘴一笑,转身继续忙活。
后来,有人翻阅《农事百问》增补篇时,发现某页边角有一枚辣椒形状的唇印,像是无意间留下的秘密心事。
……
除夕夜,火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红薯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
云初霁蹲在炉边,突然从炭灰里扒拉出一个陶罐,里面装着她秘制的“岁岁酱”。
“尝尝?”
她抬头看他,眼里跳动着狡黠的火光。
陆明远接过勺子,面不改色地咽下一勺,却被辣得额头冒汗。
然而,他并未退缩,而是伸手扣住她的后脑,直接吻了上去。
辛辣在唇齿间蔓延,混着红薯的甜香,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礼尚往来。”他哑声说道,目光灼热。
窗外飘起鹅毛大雪,辣椒酱罐子上的“岁岁”二字渐渐融化,变成窗纸上依偎的剪影。
守岁的人们听到田里传来奇异的声响,像是万千稻穗同时爆浆,又像是某种神秘的祝祷,在夜色中绵延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