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晚风把繁春路的梧桐叶吹得打旋，两人走到街角的冰粉摊时，老板娘正往玻璃罐里舀新熬的桂花蜜，甜香裹着热气飘过来，勾得人舌尖发馋。

“两碗桂花蜜冰粉，多放小丸子。”沈别书先一步开口，转身时见付知音正盯着摊车上的玻璃罐，睫毛被夕阳染成浅金，“上次你说冰粉里的蜜太淡，老板娘今天新熬的，应该够甜。”

付知音没应声，只看着他从老板娘手里接冰粉，指尖避开烫人的碗沿，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等他把一碗递到她面前，她才发现碗边沾了点桂花碎，刚想伸手拂掉，沈别书已经用纸巾轻轻擦了去，指腹擦过碗沿的弧度，像在描她画里的线条。

“谢谢。”她接过碗，小勺搅开冰粉里的桂花蜜，红糖汁在碗底晕开浅褐的圈，忽然想起他递照片时的温度。抬头时正撞见沈别书盯着她的画夹，铃铛又轻轻晃了晃，叮铃一声落进晚风里。

“画夹里的照片，没折坏吧？”他忽然问，耳尖还带着点没褪的红，“那天洗出来的时候，总觉得光斑没拍好，怕你嫌丑。”

付知音咬了口小丸子，甜意从舌尖漫到心口：“没有，我夹在最前面，每次翻画纸都能看见。”话出口才觉出不妥，脸颊瞬间热起来，低头猛搅冰粉，却听见沈别书低低的笑，像风吹过槐树叶的轻响。

吃完冰粉，沈别书推着自行车陪她往家走。车铃偶尔被风碰响，叮铃、叮铃，和脚步的节奏叠在一起。路过老书店时，他停下脚步，指着窗台上的茉莉：“你看，已经开始落瓣了，下周来正好能画。”

付知音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浅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被风卷着贴在自行车轮边，像她画里没来得及添的细节。她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画夹里抽出张速写——是昨天在窗边画的桂花， buds（花苞）还裹着浅绿的壳，笔尖蘸了点钛白，像落了层细雪。

“给你。”她把速写递过去，指尖有点发颤，“上次你说想画桂花，先给你当参考。”

沈别书接过速写，指腹轻轻蹭过纸面的纹路，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我还以为要等花开了才能见着，没想到你提前画了。”他把速写夹进自己的画筒，又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糖纸是浅蓝的，和他今天的衬衫一个颜色，“上次在画材店买的，橘子味，你尝尝。”

付知音接过糖，剥开糖纸时闻到淡淡的橘子香，刚放进嘴里，就听见沈别书的车铃又响了一声——这次是他故意按的，指尖捏着车铃的铜片，看着她笑：“下周我早点来，带你去书店后面的小巷，那里有棵老桂树，花苞比街角的多。”

“好。”她含着糖，声音里裹着甜意，抬头时看见他眼里的夕阳，像她画里没调够的暖黄，比任何颜料都亮。

等下周再见面时，繁春路的桂花果然开了。老书店后面的小巷里，桂树的枝桠探过围墙，浅黄的花瓣落在沈别书的画纸上，也落在付知音的发梢。沈别书帮她把发梢的花瓣摘下来，夹进她的画本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尖，两人都顿了顿，又同时低头笑起来。

付知音调颜料时，沈别书就站在旁边看，相机挂在脖子上晃来晃去，却没急着拍，只偶尔帮她递支画笔。等她画完巷口的桂树，转头才发现他正盯着她的画夹——内侧的铃铛露了点边，被阳光照得发亮。

“想拍张铃铛的特写。”他举起相机，镜头对准画夹，“上次拍你画铃铛，这次想拍铃铛本身，算凑一对。”

快门声轻得像桂花落瓣。付知音看着他把相机里的照片调出来，画面里的铃铛沾了点阳光，像真的会响。她忽然伸手，把画夹里的速写又抽了一张出来——是昨天画的他，推着自行车站在老书店门口，车铃上落了片梧桐叶，笔尖特意加了点金边。

“给你。”她把速写递过去，声音比风还轻，“上次你说我的铃铛比你车上的亮，这次把你的车铃画亮了。”

沈别书接过速写，看了很久，忽然抬头对她笑，眼睛弯成月牙：“那以后，我们把繁春路的秋天都画完吧？从落茉莉到满街桂香，再到冬天的梧桐枝桠。”

付知音攥紧画夹，铃铛又轻轻响了一声，这次她没低头，迎着他的目光点头：“好啊，还要画冰粉摊的桂花蜜，画巷口的夕阳，画……”她顿了顿，声音里裹着笑意，“画你拍照片的样子。”

风卷着桂花花瓣掠过两人的肩头，沈别书的车铃忽然响了，叮铃一声，像在应和她的话。他推着自行车，和她并肩往巷口走，影子在青石板上叠在一起，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两笔写在繁春路秋天里的，没写完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