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被关在祠堂的柴房里，手脚都捆着。
李长老说要等“道长”来辨是非，可秦萧知道，这不过是托词。乡邻们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像看一块随时会炸响的火药，哪怕他救了人，那身“异术”也成了原罪。
夜里，柴房的门被悄悄推开。月光漏进来，照亮了王屠户那张满是愧疚的脸。
“秦萧……对不住。”王屠户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声音压得很低，“李长老说了，明天一早要是还等不来道长，就把你绑去黑松岭‘献祭’，说能平息山里精怪的怒气。”
秦萧心里一沉，却没说话。他早该想到的，对于未知的恐惧，足以让人心变得比妖兽还狠。
“拿着。”王屠户塞给他一个布包，里面是几个窝头和一把磨得锋利的短刀，“我给你备了匹马，在镇西头的老槐树下。你快走吧，越远越好，别再回来了。”
秦萧看着他，忽然想起半年前爹娘刚死时，王屠户塞给他两个热馒头，说“活着才有念想”。他攥紧布包，喉结动了动：“二柱子……还有其他人，没事吧？”
“二柱子的腿保不住了，但命还在。”王屠户叹了口气，“你别担心我们，好好活着。要是……要是真成了仙师，记得回来看看，让那些畜生知道，青牛镇不是好欺负的。”
秦萧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热。他最后看了眼祠堂的方向，那里供奉着青牛镇世代的祖先牌位，如今却成了容不下他的地方。
“走了。”他低声说，转身钻进了夜色里。
镇西头的老槐树下，果然拴着一匹瘦马。秦萧翻身上马，没有回头。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在敲打着他离家的路。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记得半年前在黑松岭听到的那两个少年的对话——“流云宗”、“流云城”。
“流云城……”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策马朝着与黑松岭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应该有真正的修仙者，有能让他变强的法子，有不会因为他身怀灵气就把他当邪祟的人。
前路茫茫，他只有一匹瘦马，一个布包，还有怀里那卷残破的《引气诀》。
走了三天三夜，瘦马累得倒在了路上。秦萧没舍得扔，挖了个坑把它埋了，然后背着布包继续往前走。他沿着商队踩出来的土路，渴了喝溪水，饿了啃窝头，夜里就缩在路边的破庙里。
灵气还在缓慢地积攒。白天赶路时，他会下意识地引导灵气在经脉里绕路，虽然依旧疼得龇牙咧嘴，却渐渐摸到些规律——绕路虽慢，却能让灵气在经脉里留下更深的痕迹，仿佛在一点点拓宽河道。
这天傍晚，他爬上一道山梁，突然看见远处的平原上立着一座城。
城墙是青灰色的，高得望不见顶，远远望去像一头匍匐的巨兽。城门口人来人往，隐约能看见旗帜在风中飘扬，上面绣着一个“云”字。
“流云城！”秦萧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加快脚步，朝着那座城走去。
越靠近城门，人越多。有挑着担子的商贩，有佩着刀剑的江湖人，还有些穿着绸缎衣裳、气度不凡的男女，腰间挂着和半年前那两个少年相似的木牌，只是上面的“云”字更精致些。
秦萧注意到，那些挂木牌的人走过时，周围的人都会下意识地让开，眼神里带着敬畏。
“那是流云宗的修士吧？听说能飞天遁地呢。”
“可不是嘛，上个月黑风寨的山贼劫道，就是流云宗的仙师出手，一道雷就把山头劈平了。”
“真想让我家娃也拜入流云宗，哪怕当个杂役也好啊……”
听着周围的议论，秦萧攥紧了拳头。他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这里有他要找的修仙宗门，有他变强的希望。
他跟着人流走进城门。城里比他想象的更热闹，街道两旁全是店铺，卖什么的都有。有挂着“法器铺”招牌的，里面摆着闪闪发光的刀剑；有写着“丹药店”的，门口飘着奇异的香味；还有些店铺门口站着侍女，见人就问“客官要测灵根吗？只要十文钱”。
“灵根？”秦萧停下脚步，看向一家测灵铺。铺子里摆着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头，一个少年正把手按在上面，石头却毫无反应。
“唉，又是个凡根，走吧走吧。”铺主挥挥手，把少年赶了出去。
少年低着头，满脸失落。
秦萧心里一动，走了过去：“大叔，这测灵根是啥？”
铺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穿着粗布衣裳，不像有钱人家，不耐烦地说：“就是测你有没有修仙的资质。有灵根，才能引气入体；没灵根，一辈子都是凡人。测不测？十文钱。”
秦萧摸了摸口袋，布包里只有王屠户给的几个窝头，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他脸一红，刚想转身，却听见铺主嗤笑一声：“没钱还想修仙？别做梦了。”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攥紧了怀里的兽皮，低声说：“我有钱。”
他转身走到街角，把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那把爹留下的旧猎弓，卖给了一个收废品的，换了二十文钱。
回到测灵铺，他把十文钱放在桌上，深吸一口气，将右手按在了黑色的石头上。
铺主抱着胳膊，懒洋洋地看着，显然没抱什么希望。
秦萧闭上眼睛，下意识地运转起《引气诀》。他不知道测灵根的原理，但他想试试，用那丝来之不易的灵气，能不能让这块石头有反应。
时间一点点过去，石头依旧是黑沉沉的，没有任何变化。
铺主打了个哈欠：“行了，凡根一个，走吧。”
秦萧的手却没挪开。他能感觉到，丹田内的灵气正顺着手臂涌向石头，可一碰到石头，就像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自己真的是凡根？可他明明能引气，能感觉到灵气啊！
他不甘心，咬着牙，把经脉里那点正在绕路的灵气也逼了过去。
就在这时，黑色的石头突然闪过一丝微弱的白光，快得像错觉。
“嗯？”铺主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刚才是不是亮了？”
秦萧也看见了，他心里一喜，刚想再加把劲，石头却又恢复了漆黑。
“看错了吧。”铺主摇了摇头，挥手道，“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秦萧慢慢收回手，掌心空荡荡的，心里却不像刚才那么慌了。
刚才那丝白光，不是错觉。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灵根是什么样的，但至少证明，他不是铺主说的“凡根”。
他走出测灵铺，抬头望向城中心的方向。那里有一座高耸的楼阁，匾额上写着“流云宗”三个大字，气势恢宏。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废脉”能不能被流云宗收下，不知道那卷残破的《引气诀》能不能让他在宗门里立足。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去试试。
他朝着那座楼阁走去，脚步坚定。
青牛镇已经容不下他了，从今往后，他的路就在这座城里，在那座宗门里。
哪怕只是当个杂役，哪怕要比别人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他也要留下来。
变强的念头，再次像火焰一样，在他心里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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