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低人一等的命运。
赵虎脚踝受伤的事很快传到了外门管事耳中，赵虎的内门表哥闻讯赶来，二话不说便将责任全推到了秦萧身上。尽管秦萧百般辩解，说自己是被挑衅，但在那位内门弟子的威压下，外门管事哪敢深究，当即就给秦萧定了“以下犯上、蓄意伤人”的罪名。
原本勉强得到的外门弟子身份被剥夺，秦萧被分到了外门最边缘的杂役处，成了流云宗里最底层的杂役。
杂役处的住处是几间破旧的土屋，里面挤满了和他一样穿着灰布麻衣的少年，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带着麻木。这里没有修行功法，没有灵气指导，只有干不完的活和受不完的气。
秦萧的第一个差事，是清洗法器。
后山的溪流边，堆满了宗门弟子用旧或损坏的法器，有布满缺口的长剑，有沾染污渍的法袍，还有些不知名的金属碎片。管事给了他一块粗糙的磨石和一桶去污的草药水，丢下一句“天黑前洗不完就别想吃饭”，便拂袖而去。
这些法器上残留着淡淡的灵气，普通人触碰或许没什么，但秦萧体内本就阻塞的经脉碰到这些灵气，却像是被无数细针扎刺，疼得他指尖发麻。可他不敢停，只能咬着牙，跪在冰冷的溪水边，一遍遍用磨石擦拭。
深秋的溪水刺骨，没过多久，他的手指就冻得通红肿胀，几乎失去知觉。可身后监工的杂役头头拿着鞭子，时不时抽在旁边的石头上，发出“啪”的脆响，谁也不敢放慢速度。
“喂，新来的，动作快点！”一个满脸横肉的杂役头头踢了踢秦萧的后背，“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想挨鞭子？”
秦萧没吭声，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知道，在这里，任何辩解都是多余的。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他才将最后一件法器洗完。回到土屋时，浑身都快冻僵了，换来的只有半个冷硬的窝头。他缩在墙角，啃着窝头，悄悄摸出怀里的《引气诀》残卷。
兽皮卷轴依旧带着一丝温热，白天那股奇异的灵力已经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秦萧摩挲着卷轴上模糊的字迹，心里却不像白天那么绝望了。
至少，他还在流云宗里，还能偶尔听到远处传来的修行术语，还能看到那些身着华服的弟子们御剑飞过。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体内的灵气并未消失，那卷残卷里还藏着未知的秘密。
夜里，等所有人都睡熟了，秦萧便悄悄溜到屋后的柴房，借着微弱的月光运转《引气诀》。经脉依旧阻塞，灵气运行依旧疼痛，但他总能想起王屠户的话，想起青牛镇的夜空，想起自己必须变强的决心。
没过几天，他又被调去看守药园。
药园在宗门后山的半山腰，里面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有些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有些却带着剧毒。看守药园的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据说年轻时也是个修士，后来因伤修为尽废，才被派到这里。
老头对谁都没好脸色，尤其是对秦萧，更是百般挑剔。
“这片灵草要每隔一个时辰浇一次山泉水，多一滴少一滴都不行！”
“那几株‘凝血草’有毒，碰坏一片叶子，你十条命都赔不起！”
“晚上巡逻仔细点，要是让妖兽偷了药草，我扒了你的皮！”
秦萧不敢有丝毫懈怠。药园里的灵草都蕴含着浓郁的灵气，哪怕只是在旁边待着，都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在缓慢增长。他甚至发现，有些灵草的气息能稍稍缓解经脉的疼痛，于是便更加用心地照料。
可麻烦还是找上了门。
这天下午，赵虎带着几个跟班一瘸一拐地来到药园，显然是专门来找秦萧的。他脚踝上的伤还没好利索，看向秦萧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哟，这不是我们的‘杂役大人’吗？”赵虎阴阳怪气地说，“在这里伺候花草，比在后山挨打舒服多了吧？”
秦萧握着手里的水壶，冷冷地看着他：“药园禁地，闲人免进。”
“禁地？”赵虎嗤笑一声，抬脚就往药园里闯，“老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一个杂役也敢拦？”
他身后的跟班也跟着起哄，故意往灵草旁边踩。秦萧心头一紧，那些可是老头宝贝得不得了的灵草，要是被踩坏了，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住手！”秦萧上前一步，挡在了他们面前。
“怎么？想打架？”赵虎狞笑着挥拳打来，“上次让你侥幸偷袭得手，这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秦萧侧身躲过，水壶被打落在地，里面的山泉水洒了一地。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动手，一旦损坏了药园里的东西，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能退，只能躲，可赵虎等人却步步紧逼，拳头脚踢不断落在他身上。秦萧咬着牙，硬是没还手，只是死死地护着身后的灵草。
就在这时，药园深处传来老头的怒喝：“住手！谁敢在药园里撒野！”
赵虎等人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老头拄着拐杖快步走来，脸色铁青。赵虎虽然跋扈，但也知道这老头不好惹，撇了撇嘴，撂下一句“小子，你给我等着”，便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跑了。
秦萧忍着身上的疼痛，低头去捡地上的水壶。
“起来吧。”老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语气依旧不善，“这点能耐，还敢护着药草？”
秦萧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不敢让前辈的药草受损。”
老头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哼了一声：“骨头倒挺硬。跟我来。”
秦萧愣了一下，跟着老头走进药园深处的一间小屋。屋里弥漫着草药的香气，墙上挂着几株干枯的植物。
老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扔给秦萧：“擦擦吧，算是给你护药草的奖励。”
秦萧接住瓷瓶，打开一看，里面是墨绿色的药膏，散发着清凉的气息。他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古怪的老头会给他药膏。
“多谢前辈。”
“别以为我是帮你。”老头转过身，背对着他，“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的药园被人随便糟蹋。还有，晚上巡逻时小心点，最近山里不太平。”
秦萧心里一动，捧着瓷瓶走出小屋。药膏擦在伤口上，果然清凉止痛，连体内因挨打而躁动的灵气都平复了不少。
他抬头望向药园外的天空，流云宗的山门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比以前更难，欺凌也从未停止，但他并不后悔。
至少，他还在这里，还在靠近灵气的地方，还在等待着机会。
那卷《引气诀》残卷在怀里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秦萧握紧了拳头，不管前路有多难，他都要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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