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玧其看着她反复练习的模样，竹鞭在指尖转了半圈，没再说话，只偶尔在她姿势走样时，用竹鞭轻轻提点。练了半炷香的功夫，安歌终于能把“提步”练得稳了，闵玧其才让她开始走圆场。
闵玧其“走圆场时，水袖要跟着步子动，”
闵玧其站在一旁，目光紧盯着她的水袖，
闵玧其 “左手水袖轻甩，右手水袖要收，像拂尘似的，不能乱甩。”
安歌跟着走，水袖刚甩出去，就被闵玧其的竹鞭敲了敲手腕：
闵玧其“右手水袖收得太急，没藏住柔——你是在唱戏，不是在甩鞭子，要让水袖‘飘’起来，不是‘甩’起来。”
她连忙调整，右手水袖刻意放慢了收的速度，左手水袖也轻了劲。
闵玧其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
闵玧其 “再走十圈，每圈都要比上一圈稳，若有一圈走得急了，就多走五圈。”
安歌没应声，只是提起裙摆，开始走圆场。
练功房里只剩下她的裙摆扫过地面的轻响，和水袖拂过空气的微声。
她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刻意放慢了节奏，腰腹收着劲，水袖也跟着步子轻轻飘动，像两朵随风吹动的云。
走到第五圈时，她的腿开始发酸，后背的旧伤也隐隐作痛。
可她没敢停下，只是咬着牙，继续往前走。
闵玧其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端着那杯早已凉透的温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底的冰纹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
第十圈走完时，安歌终于松了口气，停下脚步时，腿还在微微发颤。
闵玧其放下水杯，起身走到她面前，语气依旧严格：
闵玧其 “还行，就是最后两圈的水袖又急了些。休息一刻钟，然后把‘提步’和圆场合起来练，再唱一遍‘春秋亭’选段，要身段和唱腔配合上。”
闵安歌“是，闵先生。”
安歌垂手应下，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拿起水囊喝了口温水。
她看着闵玧其站在木杆旁，背影挺拔得像棵松，心里忽然想起昨日他递给自己的润喉糖——他的严格里，藏着不轻易显露的关心。
一刻钟后，安歌重新站好，开始将身段和唱腔配合起来练。她先提起裙摆，走了两步“提步”，然后唱起“春秋亭外风雨暴”，水袖跟着唱腔轻轻飘动，台步也随着节奏慢慢加快，渐渐连成了圆场。
闵玧其站在一旁，目光紧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唱腔，没再打断，直到她唱完最后一句，才缓缓开口：
闵玧其 “身段和唱腔终于合上了，但还不够自然。”
他走到她面前，竹鞭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
闵玧其 “唱到‘何惜与他这匹锦缎袍’时，肩膀要再松些，水袖甩出去的弧度要更大，像在托着什么贵重的东西，要藏着‘惜’的劲。”
安歌点头，重新开始练习。这次她刻意放松了肩膀，水袖甩出去时也加大了弧度，唱到“惜”字时，眼神里也添了点薛湘灵该有的悲悯。
闵玧其看着她的变化，指尖在竹鞭上轻轻敲了敲，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一教一学，从卯时一直练到辰时。
晨光越发明亮，练功房里的唱腔和水袖声，混着闵玧其偶尔的提点声，成了红媚楼清晨里最特别的调子。
安歌又练了五遍，终于能把身段和唱腔配合得自然流畅，闵玧其才停下指点，语气比刚才软了些：
闵玧其 “今天就到这里。”
他从袖袋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润喉糖，递到安歌面前，
闵玧其“含着，嗓子别累坏了。”
安歌接过糖，指尖碰到他的指腹，还是冰凉的。她含着糖，薄荷的清凉瞬间压下了喉咙的灼痛，轻声道：
闵安歌“谢谢闵先生。”
闵玧其“嗯”了一声，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安歌，语气依旧平淡：
闵玧其 “明日卯时，学《霸王别姬》的‘夜深沉’选段，先把戏词背熟。”
闵安歌“是，闵先生。”
安歌垂手应下。
闵玧其没再多说，转身走出了练功房，玄色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
安歌站在原地，含着润喉糖，看着桌上的戏词本，心里忽然生出点踏实的劲——闵先生的严格，从来都是为了让她变得更强。
她拿起戏词本，翻开《霸王别姬》的“夜深沉”选段，开始轻声默念。晨光落在戏词上，把“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几个字照得发亮，也照得安歌眼底的坚定，愈发清晰。她知道，明天卯时，她还要继续努力，不能让闵先生失望。
练了这么久，安歌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她收起戏词本，准备去后厨找点吃的，刚走到练功房门口，就看见闵玧其的管家站在回廊里，手里端着一个食盒。
“安歌姑娘，”管家笑着走上前，把食盒递到安歌面前，“这是先生让我给您准备的早饭，里面有您爱吃的小米粥和鸡蛋，您快趁热吃吧。”
安歌愣了愣，接过食盒，指尖能感受到食盒的温度，心里也跟着暖了。她抬头看向管家，轻声道：
闵安歌“谢谢管家，也替我谢谢闵先生。”
“姑娘客气了，”管家笑着说，“先生还说，让您吃完早饭好好休息，下午不用来练功房了，养足精神，明天才能更好地学新戏。”
安歌点了点头，抱着食盒往自己的房间走。
她打开食盒，里面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鸡蛋也剥好了壳，放在一个小碟子里。
她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小米粥，温热的粥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让她瞬间觉得浑身都暖了。
她知道，闵玧其从来不会把关心挂在嘴边，却会用这种默默的方式，为她着想。
这份藏在严格背后的温暖，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她觉得踏实。
吃完早饭，安歌躺在床上，却没有立刻睡着。
她想起闵玧其今天教她的身段和唱腔，想起他偶尔的提点，想起他递给自己的润喉糖，想起他让管家准备的早饭，心里忽然觉得，在这冰冷的乱世里，能遇到闵玧其这样的人，是她的幸运。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默念着《霸王别姬》的“夜深沉”选段，心里暗暗发誓，明天一定要把这段戏学好，不辜负闵玧其的期望。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安歌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暖意。练功房里的竹鞭、戏词本、水袖，还有闵玧其清冷的身影，都成了她心里最踏实的依靠。
她知道，只要跟着闵玧其好好学戏，总有一天，她能变得足够强，强到能为闵府的四百三十七口人报仇，强到能在这乱世里，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稳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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